对于他这番话,扶箴是不打算信的。
当日在长秋寺厢房初见,眼前人能一眼通过那匕首上的红宝石识出她的身份,后面又胆敢在下朝时将她拦在太极殿外,更是敢在镇国公府秋宴上,不顾诸人劝阻,执意给他灌酒。
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说明了,辛越对于她和陆桓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也知道这把匕首在手方可拿捏她,又怎会轻易扔掉?
但此处毕竟是崔太后的宣光殿,方才她在崔太后和郑皇后面前给了辛越台阶下,如今闹起来,反倒是她的不是。
权衡之下,扶箴扬头看向辛越:“那匕首的价值,你我都清楚,你说你扔在秦楼楚馆之地,若真是信手赏了哪个相好,那毕竟算是御赐之物,你就不怕你那位相好因此掉脑袋么?”
辛越低笑声,“那扶尚书还真是猜错了,本世子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说话间,他随手折下手边开的最盛的一枝木芙蓉,指尖无情地捻过花蕊,似是为了证实她所想,语气闲闲:“她的死活,与我毫无干系,又或者说,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随手将那枝被折下的木芙蓉抛在地上,缓步朝扶箴逼近两步,“甚至,本世子恨不得你早点死。”
这次在日光下,扶箴看清了他的眼瞳——瞳色是浅淡的棕褐,又似乎带着点灰,倒是与魏国皇室历代所传的深瞳不同,长期生活在塞外,马背征战,让他的眸光看起来甚是锐利,像极了草原上的鹰隼。
很快由于头顶流云变换,没了阳光照射,那层浅薄的灰也看不甚清,扶箴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许是因为其父镇国公是浅瞳的缘故?
扶箴看见映在他眼中的自己,不免正襟朝后稍退一步。
她不欲与辛越多做纠缠,只道:“那把匕首留在辛将军处,毫无用处,不若早些物归原主?”
“凭什么呢?”辛越的眉眼与语气间俱是不屑。
扶箴深吸一口气,“那匕首不过寻常防身之物,既不够锋利,也非良工巧匠所铸,并不算十分难得之物,想来,留在世子那里,也无甚用处。”
她还是试图说服辛越。
辛越挑眉,并不言语。
“我信世子是聪明人,也不在此处同世子故弄玄虚,世子直言,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谁说没用的?”辛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能让扶尚书屡次三番朝我要回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寻常之物?”
扶箴本想继续和辛越磨嘴皮子,但隐约听到宣光殿主殿外传来人声,应当是里面几个人叙完话,崔泠遣人将明懿和郑佩环送出。
扶箴看着眼前的辛越,忽生一计。
她朝辛越靠近半步,两个人挨得极近,“辛世子既称我一声‘宿敌’,想必对我的秉性是极为了解的。”
辛越并不动,“哦?”
“辛世子难道没听说过,我是朝中一等一的奸佞,对看不惯之人,最是不择手段。兔子急了都咬人,世子便不怕将我逼急了,我生出报复之心么?”
“那我倒要听听,你要如何报复我?”辛越好整以暇。
扶箴听着脚步声,估算着时机,迅速从发髻间拔下一根银簪,抬手朝辛越肩头刺去。
然而辛越征战沙场多年,反应速度极快,在扶箴抬手的那瞬间,他便猜到了扶箴想做什么。
于是,他一只手夺过扶箴手中的簪子,另一手出于多年的应激反应,已经掐住了扶箴的脖颈。
“扶尚书这招还真是拙劣,想杀我,也先掂量掂量我这些年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辛越冷笑一声。
扶箴被掐地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仍旧道:“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你要如何才肯还给我?”
“我不是说了么?我要你这条命。”辛越地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扶箴瞪着他,满眼的不肯认输,心中却早有成算。
辛越已经中计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陡然拔高的女子嗓音:“辛将军!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是皇后郑佩环。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后面明懿也循着声过来了,看到的便是此景
——扶箴发髻散乱,衣衫也被扯得略有不整,而辛越手中握着一根女子的银簪,另一手还掐着扶箴的脖颈。
她不知方才两人出去又发生了什么,当即喝道:“辛越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放手!”
辛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再看扶箴,她仰头看自己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嘲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妖女算计了!
这妖女怎会不知若是硬碰硬,她必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征战之人对于危及性命的伤害的格挡是下意识的,她也知道簪子刺过来的那一瞬,自己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和反应。
他当即松了手,但为时已晚。
扶箴被松开的一瞬,甚至都不需要刻意伪装,朝后倒去,坠在地上,轻轻护着自己的脖颈喘息,因为那一瞬,她确实看见了辛越眼中升腾的杀意。
但又在辛越开口前,她转身回望向辛越,语气中尽是委屈,“世子,我再如何说,也是皇后娘娘的内尚书,你是尊贵,皇亲国戚,天皇贵胄,但岂能将我等同于烟花柳巷之中的女子,任意折辱?”
辛越指尖一勾,他全然没想到这妖女会这般构陷。
但自己手中确实拿着她的簪子,她甚至先下手为强,显然是早已想好措辞,甚至方才的有意拖延时间,怕也是在殿中时就想好了。
他见着那妖女依旧对着皇后和姨母不依不饶:“我不过是不允,又规劝两句,世子竟想就在太后娘娘宫中的这丛木芙蓉后对我行无礼之事。”
扶箴眼尾发红,泪水盈在眼眶中不肯轻易落下,又适时看一眼先前被辛越折下来扔到地上的那枝木芙蓉,轻轻咬唇,“甚至,还拿着那朵木芙蓉,对我频出下作之辞,我不允,便想要了我的命……”
她知道自己怎样最惹人可怜,是故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不再言语。
倒真是芙蓉泣露之姿。
左右这辛越如今在洛阳的纨绔浪荡名声传扬得很开,她不过是顺水推舟。
辛越很快想通其中关窍,明白此女是想算计他,唇角不免滑过一丝嘲弄。如今数双眼睛盯着,“证据确凿”,多说无益,倒不如含糊认下。
他看向那朵被抛在地上的木芙蓉,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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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箴的话,“扶尚书这是说的什么话?本世子不过随口将你与这木芙蓉作比,何时成了下作之语?”
郑佩环虽已与皇帝成婚三载,但毕竟出身荥阳郑氏,从小被教的便是端庄仁淑,皇帝又恪守规矩,她遇上这种事自然脸皮薄,很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明懿。
辛越毕竟算自己的外甥,发生了这般事,她脸上一时也挂不住,厉声道:“辛越你闭嘴!我与皇后尚在,你竟是半分脸面也不要么?”
辛越这才垂头。
但总有一天,他定要亲手将这妖女的脖子掐断。
本在殿内安歇的崔泠听见吵闹声,也赶了过来,一路上早有婢女将方才发生了何事无所巨细地禀给了她。
“都在闹什么?”崔泠年过半百,无论是出身还是身份,都尊容无比。
郑佩环对这位太皇太后素来畏惧,一时不知是要去搀扶箴起身,还是要给崔泠问安。
因陆桓把持朝纲的缘故,崔泠对他一手推举入宫的这位女官扶箴素不喜爱,但自幼所受的教养让她也不会刻意去挑扶箴的刺,加之扶箴在宫中从来言行得当,她遂看一眼扶箴,示意郑佩环不必多礼,先去照看扶箴。
郑佩环松一口气,忙蹲到扶箴跟前,语气颇是关切:“如何?我瞧见他拿着你的簪子,没伤到你么?”
其实今日若不是自己先出手,辛越大抵是不会同自己动手的,扶箴很清楚这一点,但对于郑佩环的担忧,她还是点头,嘴上确道:“只是小伤,劳太后娘娘、大长公主、皇后娘娘挂心。”
毕竟她脖颈上被掐出的红痕做不得假。
许是同为女子,崔泠的目光略闪烁,看向明懿,“你不是说,明昭将她这个儿子在洛阳托付给了你么?”
明懿气懑,去也不敢在崔泠跟前多言,只道:“母后教诲的是,女儿回去定会好好斥责他。”
“也不必等到回去,”崔泠扫辛越一眼,“镇国公世子辛越于宣光殿冲撞吾,自去太极殿前罚跪四个时辰。”
罚跪于辛越这种体魄强健的武将来说不算什么,但地点却耐人寻味。太极殿前,人来人往,旁边便是中书门下,再隔一个院子,便是领军府,辛越回京后正好被“擢升”为中领军,他初走马上任,此举无疑会让他在下属面前颜面扫地。
是以明懿本想求情,崔泠却毫不容情地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扶箴瞧见郑佩环一直忧心忡忡,便出言安慰:“娘娘无须忧心,听太后娘娘的意思,不会让这件事传扬出去,故不会殃及到郑公。”
郑佩环蹙着的眉这才松开。
到嘉福殿前,扶箴才拜别郑佩环:“臣今日入宫,原是尚书省那边还有些事情。”
郑佩环知晓那必是汝南王给她的差事,也不拦。
她又朝郑佩环讨了铅粉,希望可以略遮一遮脖颈上被掐出的痕迹,她皮肤白,极易留下印迹,此时脖颈上的指痕依旧触目惊心。
敷粉后,脖子上的痕迹看起来才不那么可怖。
她怀着算计,去尚书省的路上,正撞见辛越跪在太极殿前,旁边是崔泠身边侍奉的内侍。
她本不想理睬这人,这人却在她路过时出声:“扶箴,你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