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湖上,水汽氤氲,远山如黛。五月的风挟着湿润水汽,掠过湖面,漾起细碎的涟漪。
湖风吹到岸边,稍稍缓解了人群的燥热。
午时将至,众人顶着近午的日头,聚在决斗场外等候,喧哗声中透着几分焦灼。
湖心靠近别院的临水平台,不远处几艘画舫正随波缓缓漂移,宛如水中漂萍秋叶。其上丝竹声声,隔着轻纱隐隐透出绰约娇客的身影。
四周皆簇拥着大小不一的船只,有兰花舟上独立着头戴斗笠独行的侠客,竹筏之上三五作堆的草莽,甚至还有等不及的粗鲁汉子,脱下外裳露出汗湿的背心,直跃入湖中,一边泅水一边等待。
岸边叫卖声不绝,湖中亦有几艘小艇四处穿梭不休,兜售瓜子凉饮之类小食。
其中有离平台最近的一艘画舫,造的最为精巧。
船身漆成深赭,船头雕着莲花纹。舫舱四周悬挂竹帘,此时有一扇半卷着,露出里头一方小天地。
舱顶覆着青黑色瓦片,四角微微翘起,各悬一只铜铃。风过时便叮当作响,清越之声荡漾开去,散入空濛山色之中。
舫窗镂空作冰裂纹,窗棂上细细描金,虽已有些斑驳,却仍可窥见昔日匠人的用心。
舫中设一矮几,几旁一只小香炉,袅袅吐香,丝丝缕缕融入水汽。舱内壁悬着数轴山水,笔墨疏淡,意境却远,与窗外真山水相映成趣。
方才为扳平赌局一掷千金的青年公子,单手执一卷书,立在窗边,宽袖被风吹得微微鼓动。
面容被阴影遮去大半,只见得一个清晰的下颌。
目光却不在书上,而是投向远处水天相接之处。
午时正,日光直射,烟波湖上金光万点,晃的人睁不开眼,水面平静,倒映蓝天白云,竟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水。
人群蓦地躁动。
忽见远处水天相接处,出现一点青白。
那青白小点愈来愈大,愈来愈近,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影踏波而行。
画舫内青衣公子忽将书卷放下,扶着窗框,定睛向那处凝望。
但见来人身姿轻盈,如蜻蜓点水,足尖每一次轻踏水面,只漾开一圈细小涟漪,转瞬即逝。
身形飘忽,似一片飞羽借风轻送,双足交替相踏,眨眼已落到临水平台。
来人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着青白劲装,腰身勒一束银丝绦带,乌发半束,未佩钗环,只挽个简单的髻,斜簪一枝玉兰花,余下发丝垂落肩头,随清风微微拂动。
女子肤色略黑,但眉眼生的极俊,非娇柔之美。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凝寒,鼻梁挺直,唇若含朱,眉眼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视线流转间,教人不敢逼视。
右手倒提一杆银枪,长约七尺,通体银白,枪尖寒芒流动,枪缨亦是银白,宛如流苏。
她甫一落地,四周先是寂然无声,唯闻湖水轻拍水台石座的声响。
女子目光先是扫视全场,似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眉毛高高一挑。
几缕发丝拂过面颊,她也不去整理,只伫立台心,如一尊玉雕罗刹女,先是对四方谦虚一拱手,随后静候对手。
银枪在她手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她的手臂已然融为一体。
随她这一拱手,四围便轰然炸开一片喧哗。
湖面小舟上,一个虬髯大汉拍着船帮大喝道:“好俊的功夫!神枪小娘子,你可要赢,俺老罗老婆本都投进去了,买你赢!”
声如洪钟,震得身旁趁机兜售瓜子花生的小贩的船只,晃了三晃。
邻舟几个身着同样上衣,黑白相间文武袖的少年纷纷站起,想要看清一些,却是没有经验,险些掀翻了小船,被老船夫笑骂着按回座位。
岸边更是热闹,柳树下挤满了人,有的踮着脚尖,有的索性爬上了树杈。
一个摇着折扇的文士摇头晃脑:“踏波无痕,这可是上乘轻功……”
画舫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其中一艘画舫的珠帘后,隐约可见几位衣饰华贵的男女,凭栏而望,身后侍立着捧剑的童子。
离得最近的那一艘画舫,半卷的竹帘后,方才执卷的公子掐了掐眉心,虽觉有些头疼,但略有心安。
这家伙此番如此大的阵仗,倒还记得扮出一个周正的女子模样,不堕神枪娘子的威名,一时却有些稀奇,这也算是自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
不由又细细把她看住。
许是目光太过于炽热,远处台上的李芳官竟似有所觉,微微一偏头,正与肖补烟对上眼来。
肖补烟抿唇,李芳官看到他,先是一愣,后恬不知耻,对着肖补烟的方向粲然一笑。
哗啦一声水响,画舫下有泅水的汉子破水而出,爬上接应的竹筏,古铜色的脊背泛着水光,哈哈大笑道:“看见没!看见没!小娘子在冲着洒家笑。”
四周轰然大笑。
画舫四周竹筏小舟挤作一团,船夫们互相笑骂着撑篙保持距离。
有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船头吟酸诗:“素衣银枪照夜明……不对,这是白昼。”还没想出怎么找补,又遭到旁人一顿耻笑。
肖补烟:……
“赌十两银子,这姑娘撑不过三招!”打眼看清了这小娘子的情貌,一条小舟上,一个胖商人拍着肚皮喊道。
“放屁!我看她能赢!”船尾的瘦汉子反唇相讥。
“加注加注!”顿时七八只钱袋抛在船板上。
肖补烟狠狠瞪了李芳官一眼。
李芳官看见肖补烟,实在是很有些惊讶,其后多少有些心虚。
没想到肖补烟为了抓包她,竟能一路尾随来此观看比斗,她不过是没有听他的建议,需得自己探一探才算灵清,这难道不是江湖规矩?他身份不明,和八王不清不楚,大家心照不宣即可,他却还挺较真。
究竟图的什么,莫非真是图她的人罢?
念及此难免一阵肉麻,面上却还需端出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毕竟围观的人太多,既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此番阵仗如此之大,属实有些出乎李芳官的意料。
她约战只不过是想与姜王爷寻常打上一架,切磋一番,问上几个问题,大家同为江湖中人,若嘴里问不出一句实话,这一代大侠的名声,可是不想要了?
但怎么仿佛是广发了英雄帖,引这么多人来瞧热闹,这姜弘到底是要干嘛?
正当众人喧哗不止之际,湖心别院深处,忽闻钟磬清鸣,三声悠长。
其声穿云裂石,霎时压过满湖嘈杂。
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处。
只见临水平台尽头,朱漆雕花门廊下,四名白衣童子垂手缓步而出,分列两侧。
随后八名着绛色深衣侍女,鱼贯而行,手捧香炉、玉壶、锦垫等物,步履袅袅如踏步云霓。
湖风忽然变馥郁,原来是侍女手中香炉溢出龙涎香气,挥发缭绕,竟然将湖面水汽都染上三分。
其后,才是正主登场。
一道绛紫身影徐徐步出。
来人约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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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岁年纪,鬓角微霜,却丝毫未减风仪。面容保养的极好,眼尾细纹非但不显老态,仍旧能窥出年轻时候的英俊风貌。端得是生的眉飞入鬓,目若含情。
绛紫锦袍宽大飘逸,金线绣繁复云雷纹暗浮其间,领口微敞,露出里头素白中衣,腰间松松系着一条金缕玉带。
李芳官:……好大的排场。
姜弘——世人尊称一声姜王爷,全然不似来赴一场生死约战,倒像是闲庭信步,慵懒而出,赴一场风月宴席。
先前人群中还不闻女子的娇声,姜弘一出场,李芳官似能感受到逆风扑来香气,女子的应援声蓦地多了起来。
姜弘踱步至平台中央,目光慢悠悠扫过四周,最终隐含笑意的眉眼落在李芳官身上,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打量的李芳官直冒虚汗。
姜弘点点头,似乎觉得不错,拿腔拿调道:“眼下这位佳人,便是神枪小娘子了?”
李芳官最后一点的紧张也去了,心中直觉好笑,抱拳道:“梨花枪寇灵前来应战,还请王爷赐教。”
姜弘唔了一声:“不知这一战,小娘子所求为何?”
李芳官干脆道:“所求不多,此战若我败,任凭王爷发落,此战若我胜,王爷需得容我私下问几个问题!”
姜弘捻须,似有些失望,没兴趣道:“哦?”
李芳官目光灼灼,盯着姜弘,补充道:“王爷纵横江湖数十载,名满天下,当着这天下英雄的面,还请王爷答应,若我得胜,须得如实作答。”
姜弘兴趣寥寥道:“哦……”
周围画舫舟船上的人群早已竖起耳朵,想要好好听一听此番战前互抛的垃圾话环节,长长见识。
听到这里,彼此皆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姜王爷兴致缺缺,生怕他们打不起来。
忽地有人拱火,粗豪声音模仿女子的声音戏腔戏调道:“不知小娘子私下欲问些王爷什么呀,嘻嘻,莫不是家中田产几何,美妾几房,王爷何时娶你过门?”
此言一出,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锅。
“喔——!”
“原来是这个意思!”
“美人配英雄!王爷,就从了吧!”
“小娘子好胆色!直接打上门来讨名分!”
“问!必须问!王爷快答何时下聘!”
台下哄笑声、口哨声、叫好声霎时响彻湖面,连岸边的人不明所以,都跟着起哄,场面再度变得混乱。
先前那吟酸诗的书生企图找回场子,又憋出来一句:“枪挑王爷为哪般?原来红鸾行动姻缘牵!”
一众人等也不管他念的诗词是不是狗屁不通,再次引来一片叫好声和更大的哄笑声。
姜弘倒是目光骤亮:“哦!”
李芳官都被气的乐了,饶是她脸皮不薄,也尴尬不已,向台下笑骂道:“我可去你们的吧。”
台下的人都高兴的拍起了肚皮。
江湖之中向来阳盛阴衰,但凡逮着个头脸稍微齐整的侠女,就要关心人家的婚丧嫁娶,李芳官简直不胜其烦。
觉得需得遏制这股歪风邪气,摘下鬓边那只玉兰,放在手里掂量掂。
众人一时间皆不知谁有幸能吃她的排头,顿时屏气凝息,隐含期待,夹起尾巴做人,一时间湖面上竟静了一静。
肖补烟正抠着窗棂,咬牙切齿,心中不住地骂姜弘个老匹夫,妄想老牛吃嫩草,梨花压海棠,忽觉眼前一白。
鼻端嗅到一缕幽香。
李芳官的声音远在台上,遥遥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