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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望江

作者:黯淡蓝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芳官抬手抚平袖间褶皱,运气于胸,扬声道:“王爷仪表不凡,气度甚伟。江湖行走,想必常得佳人青睐,我嘛,粗俗之人,脾气怪的很,不似寻常女子偏爱英伟男儿,我只好病弱不胜衣的漂亮公子……”


    她拖长音调,再度四下拱手:“诸位英雄豪杰,且莫要乱牵红线,我心中早有属意,可不就在那艘画舫中。”


    言毕,抬手遥遥一指。


    湖上群雄纷纷引颈望去,早有目力好的人士,一早顺着玉兰花掷出的方向,对着画舫探头探脑,可哪里能寻到漂亮公子的影子。


    有人好奇,高声叫道:“谁看见了嚒?!那小白脸长得什么模样?!”


    画舫之上的肖补烟早已掩身避入竹帘之后,手里紧攥着从发髻上摘下的玉兰花枝,满面通红,捧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心里早将李芳官骂了个千万遍。


    李芳官立在台上默默暗忖:对不住了,兄台。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且助我这一回。


    那厢姜弘却不知为何,本是意兴阑珊,突地燃起了斗志。


    “莫非是因为他比本王年轻。”姜王爷心有不甘,很是嫉妒,多少有些不服老。


    李芳官:……这让人怎么说好。


    正欲顺势认下,却听闻姜弘哈哈一笑:“好教你这丫头知道,男人老了也有老的好处。今日你若能胜我,莫说问几个问题,十个八个问题我都照答不误。不过,若是你输了的话……”


    李芳官做好准备,听一听他欲说什么怪话。


    姜弘抖了抖宽袖,侧身而立,惬意享受一会全场目光的注视。


    这才施施然道:“你若是输了,便叫画舫里那位病弱漂亮公子出来,陪本王喝上一杯。”


    李芳官闻言,余光瞥了一眼画舫,心道那恐怕不中。


    略一思忖,只把枪尖一抖,挽出一朵银亮的枪花,目光扫过台下嬉笑的人群,朗声道:“可惜呀可惜,王爷算盘打得响,我却不好做这个主。他那人呢,性子倔,身子又娇贵,好教王爷知晓,他只肯喝我买的酒、吹我带来的风。而我呢,最看不得别人逼他饮酒……”


    台下传来一声怪叫,似是嫌弃被这一番说辞酸倒了牙。


    李芳官竖目于人群中找了找,找到了目标,见正是那押她胜的虬髯大汉老罗,憋屈地伸指虚点他一下。


    才转回正题,对着姜弘道:“不如这样。”挑眉一笑,带出几分淘气,芳官狡黠道:“若我输了,便陪王爷喝上三天三夜,绝不运功逼出。听闻王爷窖里藏有一坛五十年陈的富平石冻春,寇灵神往已久。不论输赢,王爷若肯招待,寇灵必随王爷大醉一场!”


    “不过……”她话音一转,长枪钝地,铿然一响,李芳官昂首续道:“需得先问过我手中这杆梨花枪,待我问完了问题再说!”


    “年轻人。”姜弘摇了摇头,手指冲着她指指点点道:“胃口倒不小,还惦记我的酒。敢情不论输赢,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动了。


    台下顿时一阵沸腾。


    李芳官不耐烦接着跟他打甚言语官司,正大光明的偷袭,谁叫她年轻,可以不讲武德。


    手中银枪急刺,一点寒芒直取中宫。


    姜弘身形一晃,如一片被大风吹起的紫云,宽袍大袖鼓风而起,借此遮掩,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已卷出一柄长棍,盘龙纹的浑铁长棍回旋隔档。


    李芳官连连急刺,脚下步步急逼。


    姜弘犹有余裕,闲闲开口:“有意思,你这步伐融汇了踏罡步斗,原来却是道门传人。”


    随即他身法一变,双臂一振,长棍带着破空之声直劈而下。


    这一棍看似朴实无华,实则蕴含肃杀之气。


    李芳官错步旋身,并不硬接,银枪如蛇首一探,枪尖于棍身轻巧一点,借力化力。


    李芳官亦从容回应:“回禀王爷,小可的师门于江湖中名不见经传,而我,也不过是师门之中,实力最不济的那个。”


    叮然声响中,长棍来势微偏,擦着她的肩膀落下,砸在水台地面,迸射出数点火星。


    二人乍合即分,互相试探一回,姜弘颔首沉声指点道:“卸力功夫不错。”


    芳官略拱了拱手,不妨姜弘话音未落,攻势又变,手中长棍贴地扫来,直取对手下盘,这一扫稳如山岳,挟着千军万马踏阵磅礴的气势、


    李芳官早有防备,轻笑一声,足尖轻点,腾空而起。青白衣摆潇洒挥洒,在半空如突然绽放的睡莲。人在半空中,银枪枪头已化作数点寒星,疾刺姜王爷面门。


    姜弘不急不缓,气力收放自如,长棍回旋,每一档都精准架住枪尖。兵器相接,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如钟磬齐奏,荡开阵阵清响。


    湖面一时间不闻声息,旦观李芳官枪势愈急,如银蛇狂舞,忽左忽右,出手狠厉,招招不离要害。


    姜弘步步为营,长棍守得滴水不漏。二人战至酣处,他忽使一招“龙蟠九霄”,长棍贴着枪杆滑削晚辈手腕,这一招带着前辈老将独有的狠辣,小小女子若不撒手弃枪,顷刻间便会腕断筋折。


    耳边传来谁人不甚清晰的抽冷气的声音,更听见有女子“啊呀!”一声惊叫出声。


    李芳官不受干扰,毫不退缩,反揉身疾进,左手掌从枪尾一拍,长枪突如蛇吐信,急速前刺。


    同时侧身微闪,以毫厘之差避过削腕之危。


    刺啦一声,枪尖划拨姜王爷锦绣衣袖,而长棍亦擦掠着李芳官手腕而过,外放的内力刮得她肌肤生疼。


    “哗——!”四周一片哗然。


    “碰到了!她居然碰到了王爷!”有谁喊了一声。


    二人再度分开。


    姜弘瞥了眼破裂的衣袖,目光中掠过一丝讶异,终于将芳官看重,赞赏道:“好枪法。”


    李芳官揉揉手腕,客气道:“承让。姜王爷过奖了,王爷的棍法亦老而弥坚,风韵犹存,不堕风流威名。”


    姜弘可听不得老字,听不得李芳官乱用成语。台下众人间皆被交战的气势所慑,喧哗声渐低,更多的是惊叹和低声议论。此时湖风骤急,吹得姜王爷袍袖翻飞。


    二人身影在人声中倏动,再度战作一团。


    棍势大开大阖,如龙行四海;枪招谲诡变幻,似凤遨九天。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远远扫荡湖面,惊起倦鸟飞腾。


    转眼双方交手已过百招,寻常人等早已力竭,姜弘战的兴起,忽长笑一声,棍法陡然一变,不再拘泥于守势。长棍如怒龙翻海,每一击都带着裂石分金的威力,显然是要以力破巧,以势压人。


    笑声未落,于空中长久回荡,他手中长棍陡然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势如破竹之力直劈而下。这一棍已使出八成功力,棍风激得台下湖水荡起圈圈涟漪,激得靠近平台的小船纷纷摇晃后退。


    李芳官瞳孔微缩,依旧不退反进,亦不格挡,于同时凝聚内力,再度直探中宫,分明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姜弘冷哼一声,电光火石之间,长棍去势不变,风声更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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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自信能先取中,棍风已掠起李芳官额前的碎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芳官身姿忽如弱柳扶风,已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长棍险掠面门而过,同时她回身银枪激刺,回马枪!直取姜弘咽喉。


    姜弘急撤步回防,却已慢了半分,枪尖点中他腰间玉佩,发出“叮”地一声脆响,玉佩应声碎裂。


    虽未破甲,但李芳官内力齐发,劲透肌肤,震得他气血翻涌。


    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李芳官枪招再变,银枪如活物般缠上长棍,顺势一绞,接着一挑。


    姜弘只觉虎口剧痛,长棍竟脱手而出,李芳官如灵猴跃起,探囊取物,一把捞过长棍,握在手中细细欣赏。


    全场死寂。


    肖补烟听见隔壁画舫上的儒装青年“啪”地合起折扇,击打掌心,大声叹道:“妙啊!险中求胜,裙钗不让须眉!”


    有丝竹声再次响起,却仿似添了几分新的韵味。


    肖补烟不便露面,匿于舱内,耳边听闻小童细细回报,攥紧了袖口,指节发白,咬着指尖,咳嗽都忘了。


    水台之上的姜弘怔立当场,看着自己空荡双手,犹是不敢置信。


    李芳官收枪而立,气息微乱,额角已沁出汗水,在日光下莹莹生光,她其实很有些狼狈,青白劲装上被棍风催发,划破数处,但双眸中的湛湛神光,在全力交战后的轻喘中,更显光彩夺目。


    手中催力,将枪尖刺入台面,李芳官双手平举,将长棍奉还姜王爷:“物归原主。”


    湖水拍岸声和李芳官轻微的喘息声,被湖面上顷刻炸开的声浪盖过,赌徒们或欢天喜地分银,或垂头丧气骂娘。


    姜弘忽仰天长笑:“好!好一个一险中求胜!”


    示意仆从自李芳官手中接过长棍,姜弘抚掌赞叹:“这一招‘灵蛇绕柱’使得妙极,妙极!若非寇姑娘最后收了三分力,本王此刻已是个死人。”


    李芳官略微欠身:“承王爷相让,得王爷指教,小可取胜实属侥幸。”


    心中却已意兴阑珊。


    武功招式与胜负往来,都可以令人直观一窥对手的心性。李芳官观姜弘的棍法大开大合,内力中正平和,心思诡异之辈天性所限,大多无法使出这样的功法,恐怕肖补烟与她所言,大抵非虚。


    遥遥向画舫长望一眼,画舫上的竹帘低垂,不闻声息,显然是自己之前的行径,将他人惊的不轻。


    姜弘延请李芳官入室一叙。


    湖面上欢呼嘈杂之声经久不息,似是有人遗憾这么快就结束了,似是有人惊讶神枪小娘子竟真能获胜?押了李芳官胜的虬髯大汉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狂喜地舞将起来;初入江湖的少年观战之后,激动难抑;向来独行的侠客早已行船靠岸,一壶浊酒,一顶斗笠,一骑老马,伴着寒鸦,于官道上驰骋,再度融入滚滚红尘。


    日头逐渐西落,烟波湖上的船只陆陆续续游散。


    唯最精致的那一艘画舫仍在原地飘荡。


    竹帘卷起,日光透窗而入,年轻病弱的公子倚着窗发呆。


    老仆面有喜色地将赢回的赌资置于桌上,肖补烟没甚么反应,看也未看,只指尖捻着一枝玉兰,像在等待什么人,又似无人可等,只是静静将湖景眺望。


    不知他自身,已成他人眼里风景。


    李芳官静赏须臾,翻身而下。


    忽闻舱外传来人声,肖补烟微微一怔,玉兰花枝敛入袖中,整理衣裳,捋好袖口,缓缓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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