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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舍不得

作者:桂花添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禾眉不是第一次来邵府,年少时邵家办宴,她随母亲来过几次,后来年岁大了又定了亲,姑娘家免不得要矜持些,故而都是邵文昂寻理由去宋府寻她。


    她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嫁做邵家妇,会一点点将这条陌生的后宅路走的熟悉,彻底融入其中。


    但此刻她却觉得,邵家的一草一木都带着污糟的锋芒,仅仅是走过,便似沾染了一身的臭气烂泥。


    她一路无言,娘亲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过会儿进去了,你不必开口,娘来替你说。”


    宋禾眉依旧沉默,甚至还头转到另一边去。


    对兄长她还能冷声讽刺几句,可看着向来好颜色的娘亲不过一夜就这般憔悴,她实在是不该如何应对,甚至她还觉有些害怕。


    她怕自己会因轮番的劝说而动摇心软。


    她曾有一个相识名唤方倚云,也是商户人家,她们的爹在生意上是死对头,她们也是,小姑娘家之间自小到大比样貌、比首饰、比绫罗绸缎、比夫婿公婆。


    后来她先定了邵家,方倚云也不甘落后,许了临州知府的幼子,她因邵家守孝而婚事拖延,但方倚云已经嫁做人妇有了一子。


    两年前那孩子满月宴,她曾随娘亲一同去吃席面,不情不愿见了方倚云,却发觉不过一年的光景,方倚云早不见从前的娇嫩明媚。


    她双眸空洞,原本圆润的面腮凹了进去,似被恶鬼吸了阳气,又似卧榻缠绵许久,即便如此却还要撑着宴客。


    她心中生疑,寻了空处私下单独见了方倚云一面,却撞见她那夫君竟是毫不避讳她的颜面,当着下人的面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那时被吓到了,闺阁中无伤大雅的恩怨早都抛到脑后去,即刻出声将那人再次高高举起的掌心拦了下来。


    那人大抵还是要点脸的,僵硬着面色同她尴尬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没再多留,而方倚云眼眶湿润,面颊肿起泛红,巴掌印依稀可见。


    那时的宋禾眉只觉心疼又唏嘘,而方倚云不知心中情绪压抑了多久,在对视之时竟落下两行清泪:“咱们之间到底还是我输了,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能结上邵家那门好亲事。”


    她说,当初嫁到夫家后的头个月日子尚算蜜里调油,但后来夫君醉酒便露出了本性,竟是挥拳向她。


    再后来她哭闹着回了娘家想要和离,却是所有人都劝她忍耐。


    那时的方倚云眼里都是苦涩与麻木:“我不像你,我还有个小妹,若是被人知晓方家有个和离的女儿,小妹的亲事怎么办?爹爹怕丢人,娘亲怕闲言,他们好话赖话说尽,红脸白脸演全,都在让我回去。”


    “后来夫君寻上家门,跪着求我宽谅,娘亲说,日后有了孩子他就不会再动手,我信了。”


    方倚云拉着她的手,是相识这么多年间从未有的亲昵,眼底带着决绝与近乎疯癫的悔意:“本性难移啊,他们郎君都是一样的货色,我不该信他、不该忍耐,早知如此我当初不论是撞墙也好投河也罢,我绝不再回这虎狼窝!若你也似我这般境地,绝不要回头!可我现在不成了,我有了我儿……”


    那时她听了这话是如何想的呢?


    两年了,宋禾眉有些记不真切了。


    可能是怜悯罢,即便是讨厌的人落到了如此境地,她也免不得因同为女子而觉兔死狐悲。


    也可能是庆幸罢,她看中的郎君是个斯文人,不会如此。


    不过她记得后来同娘亲说起此事时,娘亲似染了什么晦气一般,连呸了好几声,说这是方倚云在咒她。


    如今想想,原来她与倚云的境地一直都是一样的,从没有好运一说。


    踏入了邵夫人张氏的正院,丫鬟将她们请了进去,入目便见张氏带着抹额,一副憔悴病容,还未等他们迈步进了屋,便连叹了好几声气。


    宋母当即换上一副担心模样,进门就直接上前:“好姐姐,怎得还病了?”


    张氏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仍旧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此刻扯唇苦笑两声:“我如今真是没颜面见你,那小子做的糊涂事我真是臊得慌,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禾娘。”


    宋母没说话,也跟着叹气两声,顺着张氏的话头带着宋禾眉坐了下来。


    “其实我家禾娘做的也有不对,但她年岁还小,也是被那个通房吓坏了,我来时也瞧见了,那肚子大的,哎呦呦,得五六个月了罢?”


    新娘子在新婚夜跑出去固然事大,但哪里比得上孝期燕好?尤其还出身官宦人家,若是传扬出去,别说是邵老大人受人诟病,邵文昂的仕途也算是断绝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邵家更心虚些,张氏抬手挥退了下人,一脸的为难:“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那丫头是我拨到文昂身边伺候的,一向老实本分,当初诊出来有孕便即刻给落了,却没想到药喝了三副都不见效,房里再是胡来也没坏根本,再发觉时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宋母听罢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发愁,宋禾眉听罢眉头不由得蹙起。


    房里胡来,是哪个胡来?


    那种恶心感又上来了,尤其是在她尝过此事之后。


    张氏掩帕病弱地轻咳了两声:“那胎坐得稳妥,我膝下就文昂一个独苗,菱春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第一个孙儿,我就想啊,是不是老太爷有意护着呢?他也知他走的急,耽误了文昂的婚事,他怕咱们邵家后继无人啊。”


    这话,饶是向来会走场面的宋母都险些没维持面上的神色。


    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那婢子肚子里的孩子。


    担心邵家后继无人,她的禾娘是不能生不成?


    不过张氏似是早就有了应付的打算,只稍顿了顿,她便继续道:“还是我老糊涂了,办了这混事,幸好啊禾娘是个好孩子,性情柔顺心地良善,那菱春犯了这样的错也绝不能姑息,我必将她打发的远远的,这回禾娘进了门,邵家的门楣兴旺子孙根叶便都托付给禾娘,我啊,年岁大了,还是老实吃斋念佛为禾娘与文昂积德积福罢。”


    宋禾眉听出来了,这是打算去母留子,把曹菱春的孩子养在她膝下,至于管家权也早早放手交托给她。


    这对新媳妇来说确实是极好的事,拿捏了夫家的错漏,不必怕夫家薄待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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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诚意很足,宋母明显很是满意,面上的笑也真切了几分,但她的话没直接定死,留下个活口:“好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禾娘到了邵府门头,还得倚仗你来庇护,这事儿我一妇道人家说的不算,还得等我家老爷发话。”


    内宅的好处有了,还有爷们儿的好处呢?


    张氏听懂了这话里有话,重新招呼了丫鬟婆子上来,换了新茶填了点心,话头转到旁的地方说小话。


    宋禾眉盯着面前的糕点出神,这是她惯常爱吃的。


    邵夫人待她很好,比起邵文昂,其实是邵夫人先看重了她做儿媳妇。


    可能是邵家本身也想与宋家结交,也可能邵夫人与她是果真投缘,这么多年来,待她与亲女儿无异。


    可即便如此,依旧不耽误五年前便往她儿子房中塞人。


    糕点上清甜的桂花气染上唇齿,宋禾眉却觉苦涩至极,但没坐多久,便有丫鬟来通禀,兄长与邵文昂过了来。


    兄长一进来便给她们使眼色,瞧着应是父亲与邵大人那边谈的并不好,而邵文昂进来后眼睛一直沾在她身上,仍旧是黏黏糊糊唤她:“眉儿。”


    宋母当着张氏的面,做足了关切的模样:“禾娘也太过不知轻重,瞧瞧文昂头上的伤,你不心疼,我这做丈母的可是心疼着呢。”


    邵文昂抬头摸了摸额角的红肿,这是宋禾眉新婚夜离开前给砸的。


    其实谁又不是装出来的和善,方才在外面说了那么久的话,但这关切之语,还是得当着人家娘亲的面说才有用。


    而邵文昂自小到大护着宋禾眉惯了,当即道:“不要紧的丈母,这、这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与眉儿无关。”


    他转过头来,上前要去拉宋禾眉的手:“眉儿回来那便留下来罢,莫要在走了,我实在是担心你。”


    宋禾眉盯着他,眼底流光闪烁,映得她容貌更艳,她突然牵唇笑了笑:“好啊,落了曹菱春肚子里的孩子,我就留下来。”


    邵文昂面色骤变,下意识去看了母亲:“这……”


    张氏也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身子倾前。


    宋禾眉面色冷了下来,原本一张瞧了就想让人亲近的脸,此刻却似寒谭深冰:“舍不得?那便算了。”


    不等面前人反应,她直接回头对娘亲道:“娘,我累了,想回去好好歇一歇。”


    她对着上首的张氏俯了俯身,作势要走。


    宋母数落了她两句,还是张氏发了话:“亲家你别怪她,说到底也是文昂伤了她的心,咱们继续喝茶罢。”


    宋禾眉不顾邵文昂犹犹豫豫的阻拦,直接转身。


    她直接出了正院,没让邵府的丫鬟来送,她步调匆匆,只是刚跨过月洞门,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窃窃声:“二姐姐!”


    宋禾眉脚步顿住,侧眸看去,便见幼弟鬼鬼祟祟躲在树后,似是防备着被人发现。


    可在他身边,喻晔清正大光明负手立在石子路旁,漠然的视线投到她身上,好似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宋禾眉只觉额角突突直跳。


    这是掩耳盗铃给谁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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