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墙角下那条大黄狗,还在“咔嚓咔嚓”地,幸福地嚼着那块沾了土的白面饼。
这声音,此刻听在贾张氏的耳朵里,比用锥子扎心还难受。
“我……我……”
贾张氏伸出肥胖的手,指着李大成紧闭的房门,嘴唇哆嗦得像是中风,那张酱紫色的脸由紫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眼珠子一翻,脑袋一歪,直挺挺地就朝后倒了下去。
“哎哟!妈!”
秦淮茹尖叫一声,总算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扶。
“贾家大妈晕过去了!”
“快!快掐人中!”
院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李大成!你个小畜生!你把我妈气死了!我跟你拼了!”
贾东旭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眼睛血红,嘶吼着就要往李大成家门上撞。
“东旭!你给我站住!”
易中海这次是真急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抱住贾东旭的腰。
他现在心里怕得要死,贾张氏要是真死在这儿,李大成那个滚刀肉屁事没有,他这个管事一大爷,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冷静点!你想进局子吗!”
易中海压低了声音,在贾东旭耳边咆哮。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凑了过来,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清了清嗓子便开了口:“咳!我看呐,这件事,性质很严重!影响很恶劣!一大爷,你作为咱们院的领头人,不能再和稀泥了!”
他嘴上说着易中海,眼睛却瞟向李大成家紧闭的房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巴不得事儿闹大,最好能把易中海这个一大爷给撸下来,他好顺理成章地顶上去。
三大爷阎埠贵则蹲在地上,看着那条还在吃饼的狗,满脸都是肉疼和惋惜。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
“这得是五分钱一张的饼吧?这都能买一斤棒子面了……”
许大茂靠在窗户边,看得是津津有味,差点没拍手叫好。
在他看来,只要能给养老团添堵,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这哥们儿,是真能处,有热闹他是真敢搞啊!
……
屋里。
与外面的鸡飞狗跳不同,只有一股淡淡的麦香和令人心安的静谧。
林婉清还端着那盘饼,手脚冰凉,一张俏脸煞白,刚才李大成那番杀人诛心的话,把她也吓得不轻。
“大成……你……你这么做……会不会……”
她声音发颤,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大成从她手里拿过一张饼,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他含糊不清地说:“会不会什么?会不会把他们气死?”
他三两口吃完一张饼,擦了擦嘴,看着林婉清那双写满了担忧和恐惧的桃花眼,笑了。
“嫂子,你记着。”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珠,动作温柔,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付这帮畜生,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跟你耍流氓。你跟他们耍流氓,他们跟你讲规矩。你只有比他们更不讲理,更狠,把他们一次打怕,打疼了,他们才不敢再来招惹你。”
“今天我要是给了他们一张饼,明天,他们就会带着全院的人来要一锅饭。咱们的日子,就永无宁日。”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林婉清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可那宽阔的肩膀,那坚毅的眼神,却像一座山,为她挡住了外面所有的风雨。
她低下头,红着脸,小声地“嗯”了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张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易中海那憋着火,却又不得不强装威严的怒吼声。
“开会!”
“所有人都到院里来!开全院大会!”
“李大成!你也给我出来!”
林婉清刚放下的心,又“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饼都忘了往下咽。
李大成却笑了,他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面渣。
“嫂子,你就在屋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说完,他拉开门,在林婉清担忧的注视下,迎着院里几十道或愤怒、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大步走了出去。
中院,一张八仙桌摆在傻柱家门口。
一大爷易中海、二大爷刘海中、三大爷阎埠贵,正襟危坐,摆足了架势。
秦淮茹在一旁抹着眼泪,傻柱像个门神一样守在旁边,怒视着李大成。
而被掐醒的贾张氏,则瘫在一张椅子上,哼哼唧唧,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易中海见李大成出来了,重重地一拍桌子,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架势。
“李大成!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李大成抱着胳膊,一脸的无所谓。
“我错哪儿了?”
“你还不知错!”
易中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第一,你不尊重长辈,当众辱骂贾家大妈,把老人家都给气晕过去了!我们院里尊老爱幼的传统,都让你给破坏了!”
“第二!”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声音拔得更高,“你浪费粮食!现在国家号召我们勤俭节约,你竟然拿精贵的白面饼去喂狗!你这是什么思想?这是严重的铺张浪费!是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
“我们四合院是街道办挂了牌的文明大院,出了你这么个思想有问题的人,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整个院的脸,往哪儿搁!”
易中海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引得周围一些不明真相的邻居也跟着点头。
“没错!太浪费了!”
“怎么能拿白面喂狗呢,真是的……”
李大成听完,笑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桌子前,环视了一圈。
“说完了?”
他先看向易中海,慢悠悠地问:“一大爷,你跟我谈尊重长辈?行啊。”
他一指旁边哼哼唧唧的贾张氏。
“她一大清早堵在我家门口,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绝户’‘杀千刀’,咒我断子绝孙,这叫一个长辈该干的事吗?院里这么多人听见了,你们谁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召唤她那死鬼老头,要把我一起带走,这是不是封建迷信?是不是在宣扬封建迷信?你这个一大爷,管了吗?”
一连串的反问,像一把把刀子,问得易中海脸色发白,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又看向刘海中和阎埠贵,冷笑一声。
“二大爷,三大爷,你们跟我谈浪费粮食?也行。”
“我问问你们,我这白面,是我自己花钱买的票,花钱买的面,对不对?”
“我这钱,是我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野猪换来的,对不对?”
“我起早贪黑,没偷没抢,自力更生,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努力解决个人温饱问题,不给国家和集体添任何麻烦,我做得对不对?”
他的声音猛地提高,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用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喂一条同样自力更生的狗,这跟你们,跟在座的各位……”
“有一毛钱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