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媪。”
突如其来的的声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连回房的裴夫人都停下脚步。
徽音低头看了眼凄惨的贺佳莹,不卑不亢的走上前,“您德高望重,被皇后娘娘派来协助夫人理家,可到底夫人才是裴府真正的主子,不是吗?”
陶媪眯起眼,瞬间明白徽音的心思,她问道:“宋娘子,今日这出你才是受害者,如若未查明真相,此刻在地上受刑的就是你。若是你受刑,只怕我将你打死,都不会有人心软替你求情啊。”
“不是尚未发生吗?”徽音反问。
陶媪不明所以,她疑惑的看着徽音。却见那如玉女郎扶起地上站不稳的贺佳莹,将她塞到身后担忧的疏影怀中。
而后,她听见徽音的声音,徽音似是在跟她讲,又似是在跟贺佳莹讲:“尚未发生之事,我从不会去想。我做事,只看当下,凭心而行。”
陶媪看见徽音转头浅笑的看着她,吐出的话语却如千斤重。
“夫人是裴府的当家主母,我们所有人的去留,处罚她都能管。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嫂嫂,裴将军的生身母亲,她亦是这裴府最为尊贵之人,她虽不怎么管事,但这后宅却是夫人说了算,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不顾夫人的脸面,陶媪,你说是吗?”
陶媪垂头不语,徽音这话表面上是在提醒,可内里分明是在敲打她,敲打她身为奴仆,却越过府内女君做主。她又想起少将军离去前曾对她言,女君性子软,请她多担待。
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可细细想想,却和徽音之语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敲打她,要尊女君为首。
陶媪瞬间惊出冷汗,是啊,她一直仗着是皇后赐下,到了裴府后也一直自得,经常越过女君做主事宜。女君性子不重内务,会由着她,可少将军会容忍一个仆妇欺在他母亲头上?
何况她已经出宫,无论无何是回不到皇后身边了,以后怕是要老死在裴家,万万不能得罪女君和少将军。
想明其中关窍,陶媪放下手中的苔板,恭敬的向裴夫人下跪行礼,“女君恕罪,奴婢逾距,请您责罚。”
裴夫人愣愣的看着她,又转头看向徽音,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徽音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提醒:“陶媪也是为着裴府,何谈有罪?”
裴夫人立刻接话道:“是啊是啊,这些年,若不是你帮衬着,裴府不定还要乱套了呢。”她擦着额头的细汗,偷偷在衣袖下瞄着徽音。
徽音:“……”她实在难以想象裴夫人这样的软和性子如何会养出裴彧那样的锋利的儿郎。
她示意裴夫人看向带伤的贺佳莹。裴夫人明白过来后又道:“今日确实是佳莹有错,该罚!只是这二十苔下去非得破她的相不可,一个女娘若是脸上带伤,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依我看,她今日已经长了教训,这剩下的苔刑就免了,改为禁足一月。”
裴夫人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她看着贺佳莹道:“若再犯,姨母不会保你,你就收拾行囊回益州老家去罢。”
贺佳莹不顾身后疏影的帮扶,推开她跪在地上,泣道:“姨母放下,佳莹谨记,必不会再犯了。”
陶媪也点点头,裴夫人这模样,还当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
徽音站在一旁,从头到尾见识到这场闹剧的落幕,在陶媪一顿恩威并施下,院内的婢女纷纷吓得白了脸色,连连发誓不会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
裴夫人看着徽音惨白的脸色,心中顿时觉得对不住她,她拉着徽音的手掌柔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定会好好补偿你。可怜见的,这脸色怎么白成这样,快快回去休息!”
徽音下意识抬手了摸了把脸,低头一看,纤细的手指上裹着细腻的铅粉,她连忙背手在衣裙上擦了擦,还好裴夫人未曾摸她的脸,差点露馅。
裴夫人忙着给贺佳莹请大夫看伤,并未注意到徽音的小动作的。倒是陶媪慧眼如炬,看穿了徽音的把戏。
她没有拆穿,而是上前福身行礼,“早就听皇后娘娘说宋娘子聪慧万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若非您即使点醒,只怕奴婢还蒙在鼓里。”
徽音见她并没有被冒犯后的生气,反而真心实意道谢,她瞬间松了口气。今日这一出戏她玩了手将计就计,摆平贺佳莹的同时也收拢了裴夫人的心。
只是陶媪一事出乎意料,她在看见陶媪和裴夫人对峙时便觉得不对,裴彧对他母亲的重视有目共睹,又怎会容忍旁人压在裴夫人头上。
她见陶媪气度非凡,又是宫中裴后赐下,这才冒着风险出言,想要点醒她。好在裴后身边的人都不是蠢人,她不过多言两句就全明白了。
徽音也同样向陶媪回礼,“不敢,不过是占了口舌之便。”
陶媪看着面前亭亭似月,嬿婉如春的少女,不禁感叹,有这份才智和心胸,不论徽音身处何处,总有扶摇之上的一天。
她也明白了裴后为何要不顾陛下意见,要定徽音为太子妃,不是看重她的身世,而是看重她这个人。
回去的路上,徽音一扫往日的阴霾,久违的现了笑意,她脚步轻盈灵动,如风似柳。颜娘仿佛看见从前无忧无虑的徽音,少女神采飞扬,叫人不忍打扰。
徽音摘了朵暖房坛中开得正盛的芍药,抬手别在发髻右侧,欢快的问颜娘:“我这般,好看吗?”
颜娘眼含温柔,少女衣着素雅,头上只挽了个单髻,两侧头发柔柔的垂在耳边,随微风扬起。
发髻那朵艳丽的芍药丝毫夺不走她五官的秀丽,她忙不迭称道:“奴婢没有读过多少书,此刻借先人一语,若非瑶台仙子降,怎教芍药掩芳尘!”
她边念边摇头晃脑的模样逗笑徽音,徽音亲密的挽着颜娘的手臂,状似苦恼的抱怨:“傅母你就会恭维我!”
颜娘摸着徽音如同绸缎般的秀发,问出心中疑虑:“方才是怜悯那贺佳莹吗?”
徽音望向远处高飞的翠鸟,眼神飘远:“我并非以德报怨之人,她那般欺我,受教训是自找的。裴夫人爱重她,而我也需要获得裴夫人的欢心,今日若真是将她打出问题来了,你说裴夫人是怪陶媪还是怪我?”
颜娘没回,自然是怪徽音,人心都是偏的。
两人才回了临水阁,就有一大群婢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裴夫人身边的春分恭敬道:“宋娘子,这是女君为您置办的衣裳和首饰,您看看?若有不合心意的尽管开口。”
徽音细数过去,共有十二件制好的成衣曲裾,颜色鲜艳绣工出众,料子用的都是上好的蜀锦,一看就知是京中最大的成衣坊羽衣阁所制。
她抬手摸摸镶嵌东珠的珠钗问道:“我只是妾,这些是否太逾矩了。”
春分讨好道:“宋娘子可别说这话,您如今是女君和少将军的心头肉,这是自然是当的的。”
若是从前的徽音看见这些珠宝华服,自然会欣喜万分。可现在的她看着这些心中丝毫不起波澜,她敷衍的点点头,吩咐颜娘将东西收下。
春分见徽音神色淡淡,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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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爱这些送来的东西,连忙解释:“女君还吩咐府内制衣娘子明日前来替宋娘子裁量身形,她开了府库,吩咐娘子去那边挑选自己喜欢的花式布料,为您裁制春裳。”
裴府富贵,徽音才见冰山一角,她摇摇头:“不必了,这些就很够了。你帮我带句话给夫人,明日我想出府去宋府旧址看看,不知是否能行。”
春分见徽音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没了法子,答应后行礼告退。
晚间,徽音伏在漆案几钻研长安的地图,她打算明日就出府探查一番。
檀木书案上,素手柔荑划过泛黄的虎皮地图,徽音卸下钗发,只穿一件粉色的直裾长袍,宽袖挽在胳臂处,时不时提笔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
左侧的莲花烛台下烧着一炉檀香,青烟缓缓上升,窗台并未掩上,剩一缕残阳斜在窗台上。
颜娘跪坐在烛台前,时不时看向徽音浅笑,手中针线不停,不一会,一朵栩栩如生的花骨朵初现雏形。
晚风掠过,一室静好。
阿桑捧着漆盘进了屋,盘中摆放着一块兽形鎏金腰牌,底下坠着一块狼牙。
“方才女君院中的春分来过,让奴婢将此物转给。还留有一句话,女君赐下内院腰牌,凭此令可以进出府邸,差遣马房,调动府内近卫陪侍。”
“知晓了,下去吧。”徽音拿过腰牌端详,这纹饰有些耳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昨夜也未曾休憩好,不过戌时,徽音便感觉到困顿,一直注意她的颜娘起身收拾书案,催促道:“时候不早了,连着几日未曾休息好,眼下还带着青黑,快去休憩罢。”
徽音抬手掩住哈欠,眯着眼摸上床榻,颜娘细心的整理她身侧的被褥,伸手在徽音额头摸了摸,轻声道:“好梦。”
她熄了灯火,慢慢退出屋外,脚步声慢慢远行。徽音陷入沉睡,她梦见了一个不可能梦见的人。
那是选妃宴上的事,因着皇后娘娘曾私下透露出定她为太子妃的消息,整场宴席她都被人环绕恭维,好不容易脱身找了个清净地方偷懒。
徽音躺在花圃内的秋千上悠闲的晒着太阳,忽闻前方才来动静,她撑起身看去。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的走进不远处的凉亭内,其中一个她认识,是这次宴席的主角太子殿下。
另一人背对着她,身姿修长,气度不凡,劲瘦的腰间佩着一块兽纹腰牌,纹路古朴形状奇异。他肆意的卧在亭廊内,同旁人叙话。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男子被玄色衣袍勾勒的劲瘦腰身,亭内曲水流觞,酒香四溢。
徽音听见他慵懒的声音,脱口的话却异常恶劣,他对着正坐的太子道:“姑母说那宋徽音聪慧,识大体,堪当太子妃之位,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是个空有容貌的俗人。”
徽音手中的芍药花被她一把掐断,她伏身听着,姑母,又和太子如此熟稔,除了那位少年杀神还能有谁。
早先听闻他战功彪悍,勇冠三军,她还当他是个少年英雄颇为仰慕。如今看来,这人实在过分,私下随意点评其他女娘,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徽音伏在花圃内听着,半响,她听见太子替她发声:“表兄,不可妄议女子!宋女郎孤见过几次,她并非你说的那样不堪。”
他二人剩下的谈论徽音没有听清,但那句“不过尔尔”让她对那道慵懒的语调记忆深刻。
她对裴彧的初印象便是此人乖张肆意,无半点君子之风,乃是她生平最讨厌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