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回想起方才在院中看见的身影和那双含水的眼眸,宋徽音,他知道她。
驰厌方退出门外,准备关上门时又听见内室传来声音:“叫她上来,你陪着。”
“是!”他大声回复,脚步不停的朝外走去。
徽音被带着上了二楼,耳边是驰厌碎碎念的声响,他是个心肠很好的人,深怕徽音惹怒裴彧,给徽音讲了很多注意的细节点。
徽音询问:“你们为何叫他少将军?”
“军中都称大司马为大将军,少将军是大司马的儿子,是以我们都称他少将军。”
她感激的开口:“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还不知你的姓名?”
驰厌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驰厌,今年十七岁,我十四岁就参军了,去年被选入少将军的近卫。我平日里喜欢射箭和骑马……”
他还未说完,两人已经走到卧房门口,驰厌乖觉的住嘴,上前敲门。
咚咚的敲门声仿佛磕在徽音的心上,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自得,手心泛起微汗。她并不清楚裴彧的为人,也不知道自己这美人计是否能奏效。
“进来。”声线如清泉击石,异常好听。
驰厌推开门,两人退去鞋履,棉质袜踩在木地板上,她跟在驰厌身后慢慢踏进去。
这是间三开的房屋,右侧里间是卧房处,深色云纹帷幔层层落下,看不清里头的布局。中间与左侧为起居处,窗户糊上麻布,外面罩着纱罗,透光且防蚊虫。
裴彧身着玄色长袍坐在卧榻上,头发用玉簪挽起,正在翻阅手中的木简。面前是一张紫檀木矮案,旁边是一方矮脚檀木几,上面摞着高高的竹筒册。
驰厌领着徽音走到正堂中央,恭敬的垂手,神色与方才大不相同,声音都变得沉稳起来:“少将军,宋女郎带到了。”
徽音身形从驰厌身后露出,她微微抬眼看见裴彧的侧脸,线条锋利流畅,眼角上扬,自带一股风流韵味。她收回视线,低头跪拜下去,“徽音拜见裴将军。”
裴彧抬头,沉沉的目光落在徽音身上,指节在紫檀木矮案上轻叩:“你找本将军何事?”
徽音抬头看了眼身旁的驰厌,神色欲言又止。驰厌也注意到她的为难,准备开口请求退下。
裴彧放下木简,给了驰厌一个闭嘴的眼神,随后看向徽音道:“有话直说便是,更深夜重,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你名声有异。”
以两人如今身份的地位,对谁有异不言而喻。
徽音自知不能在拖延,她睫毛轻颤,声音很轻:“妾仰慕裴将军已久,求将军垂怜。”
她说完俯身磕头,将头埋在地板上等待回应,胸腔处如鼓点般跳动,快得她有些听不清其他动静。
静谧的内室被矮案上滚落的竹简声打破,竹简摔在铺满毛毡垫的地板上,滚落几圈后散开,露出里头墨色的字体。
裴彧轻扣的指节停顿,他缓缓抬头,问:“你说什么?”
驰厌也吃惊的盯着徽音,眼底布满诧异。
徽音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她认真道:“妾仰慕将军,请将军垂帘。”
裴彧坐在原地,被徽音直白的话语惊了片刻,他无语的凝视趴在地上的人,再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驰厌,整个人都气笑了。
他抬手将毛笔蘸墨,手腕用劲的点出,墨色水珠飞速击在驰厌额头,留下一道墨痕,配上驰厌呆愣的脸色,显得异常滑稽。
驰厌愣愣抬手摸上额头,对上裴彧冷冽的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在听见裴彧开口让他“滚”后,驰厌不敢耽误,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外。
徽音伏在地上听着动静,心沉到了谷底。从驰厌口中述说的种种以及她进门以来裴彧的表现,他不近女色,果然如传闻那般,对前未婚妻情根深种,她的美人计大概失效了。
她听见裴彧道:“宋徽音,你莫不是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难逃你的美色勾引?”
“妾不是这个意思。”徽音直起身,看见裴彧正在把玩手中的玉珏,嘴角挂着明晃晃的嘲讽。
裴彧侧眼看过去,地上的女子身姿纤薄,面带绯红,唇色浅淡如褪色的芍药,青丝自然垂在脑后,比壁画上的美人图还要美上三分。
他单手支头,从头到尾的将徽音打量了个遍。
徽音不喜欢他审视的眼神,但她没有办法,只能像个货物一样仍由裴彧打量。
而后,她听到了一句极近嘲讽的话语,“你现在就是脱光在我面前,我也对你没有兴趣。”
徽音脸上唯一的血色也消失殆尽,她设想过很多,裴彧也许会欣然接受她,也许会直接将她赶走,但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的羞辱人。
她再也待不下去,起身想要快速逃离这间让她将要窒息的屋子。
裴彧的声音再度响起:“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
徽音强忍着怒火和羞愤,浑身僵硬的等在原地。
裴彧掀起眼皮看去,视线里是徽音乌黑的发髻、白皙的后颈以及瘦弱的背脊。
他命令道:“转过来。”
徽音僵直的转身,视线落在地板上,她后悔了,裴彧不是她能招惹起的人,他年纪虽轻,却是刀山火海拼杀出来实打实的将军。
他出身尊贵,身份众多,身上矜贵的气息掩盖了满身的杀意,叫人觉得他似乎并不可怕。
让人不禁忘记,他两年前杀降一事。数万俘虏因他一句话,死在了焉支山,流出的血将草地染成赤红。
徽音只祈求他不要计较今日一事,放她走,裴彧要杀她,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理由。
她深吸一口,轻声道:“是我冒犯了将军,请您宽恕。”
裴彧指尖把玩一片竹简,语气玩味:“你方才说仰慕我,仰慕我什么?”
徽音敏锐的察觉他态度的转变,她缓缓抬头,视线里是他玄色纹金的曲裾下摆。
她感受到头顶审视的目光,背脊紧绷着,斟酌道:“裴将军少年天才,姿容出众,长安城内女郎们都钦慕于你,我亦如此。”
“哦,原是贪图我的美色。”
徽音:“……是。”她不知裴彧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只好顺着他的话承认。
裴彧换了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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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姿势,单手撑头,倚靠在凭栏上,他朝徽音招手,“过来。”
徽音走上前,跪在他脚边,两人距离挨的很近,近到徽音能闻见他身上的香薰味,一丝丝钻入她的鼻尖,让她心惊。
裴彧静静的打量面前纤弱的女子,她垂着头,修长的脖颈如同脆弱的白天鹅,他一掌就能捏死。但无疑,她是个很美的女子,鬒发如云,容颜如花明艳。
他从前也听闻过宋徽音的名号,裴后为太子选妃时也曾询问过他,那时裴后有言,宋徽音秀外慧中,端庄淑惠,堪当太子妃之位。
后来的选妃宴上,他与宋徽音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正和身边友人闲聊,今日梳的妆容如何,霓裳坊新制的衣裳如何。他顿时嗤之以鼻,认为她只是个空有容貌的绣花枕头。
裴彧将竹片竖在眼前,这是他母亲不远万里寄来,催促他回长安纳表妹为妾的信函。
他视线落在低垂头颅的徽音身上,漫不经心道:“你可想清楚了,我身边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徽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现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再退缩,她硬着头皮道,“妾不悔。”
裴彧视线落在她微湿的青丝上,问:“可愿为妾?”
徽音塌下肩膀,微微点头。
裴彧口吻冷淡:“行,明日一早随我回长安。”
徽音俯身下去,以额触手:“妾还有一事相求,我阿弟今日于小崖山坠崖,生死不知,求将军出手相帮。”
她等了很久,久到徽音以为裴彧会拒绝时,裴彧起身了。
玄色纹金衣摆自徽音身前掠过,裴彧身上的皂角清香扑面而来,他脚步停在门口,与方才玩世不恭截然不同,威风凛凛,声音刚劲有力:“驰厌,速点一队人马去小崖山底,搜寻……”
不等他回头示意,徽音已在身后接话:“宋景川,年十五,身着白袍。”
裴彧眉间微微上挑,轻轻颚首,复述了一遍徽音的话。须臾,驰厌的声音自下传来,声音洪亮:“诺!”
甲胄或兵器相交的的清脆声传来,徽音听见驿站外数十马匹齐声嘶鸣,铁骑金属马具重重踏在地上,地面隐隐震颤。
听闻裴彧有一支铁甲精骑,随他北征匈奴,斩将搴旗,数次越过焉支山,饮马冰河。
徽音透过窗子望去,瞥见这支骑兵的冰山一角,数十轻骑奔驰而去,唯有马蹄得得与佩刀晃荡的叮当声,风啸马鸣,戈甲铿锵。
“你还要看到何时?”微凉的声音响起。
徽音收回视线,跪坐在原处,双手交叉在腹前,手拢散乱的衣裙,垂头不语。
裴彧看她一副乖觉模样,心中啼笑皆非,“做我的妾,一则,我说东你不许往西,二则不许生事,给我惹麻烦。”
徽音捏着袖角,避开裴彧的审视目光,轻声回答:“妾明白。”
“这第三,未曾想好,以后再说,你可以走了。”裴彧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进了内室。
徽音撑着发麻的腿脚缓慢起身,最后,她看见层层落下的帷幔,摇曳昏暗的火光,以及那个伸着懒腰肩宽窄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