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齐思铭正坐在案前查看卷牍,这几日的灾情愈发的眼中,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寒霜。见到王友急匆匆地进来,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城外安置灾民的粥棚,已经断粮一日了!下官带人去府衙催粮,可那群狗官,他们竟说库府空虚,一粒米都拿不出来!”王友的声音有些激动。
“陛下如今就在这里,可那群狗官却好似更加狂妄!”
齐思铭并未回答,可王友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已经开始下降,冷得让人发颤。
王友咬了咬牙,继续道,“咱们昨日审判的王承德……听说他如今不仅无罪释放,昨日还……还在家里设宴,说是要庆贺太子殿下心怀万民,解救河北于水火……”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齐思铭手中的笔被他生生掐成两截。
他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眸子中再无一丝波澜。
他站起身,将手中两截的毫笔扔在桌上,走到王友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随本王去看看,看看太子殿下,是如何心怀万民的。”
就在他与王友正要出门的时候,一个侍立在廊下的小厮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快步跟了上来,在齐思铭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深深垂下头。
“何事?”
那小厮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低声禀报:“王爷,贵妃那边传来消息,说她今早偶感风寒,浑身乏力,起不来了。”
齐思铭脚步顿住,声音听不出喜怒:“风寒?行宫里有的是御医,让他们去看便是,报与我作甚。”
他言罢便抬步要走。
刚走了两步,脑海中却闪过昨夜宴席上的画面。
高玥端着酒壶,笑意盈盈地为皇帝斟酒,那笑容明媚又乖巧,搅得他心里一阵烦躁。
半晌,他侧过头,对王友沉声道:“你先去城外稳住灾民,就说本王随后就到。粮食的事,本王自有办法。”
王友虽有不解,但还是立刻拱手领命,快步离去。
待王友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齐思铭才缓缓转过身,方向却不再是府门,而是径直朝着高玥所住的偏殿走去。
他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高玥的卧房内,她正虚弱地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拿着手帕时不时轻咳两声,旁边的小宫女翠儿满脸焦急地为她抚背顺气。
齐思铭屏退了下人,独自走了进去。
他未立刻开口,只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高玥见齐思铭来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此刻蒙着水雾,声音中带着虚弱的沙哑:“你怎么来了……我没事的,就是头有些晕……咳咳……你快去忙你的正事吧。”
齐思铭却一言不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他缓缓俯下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木松香,尽数喷洒在她的脸颊和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高玥莫名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
他却伸出手,将滑落到她腰间的锦被,轻轻向上拉了拉,严丝合缝地掖好她的被角,动作温柔得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高玥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只刚刚还替她掖着被角的手,却猛地抬起,一把攥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力道之大,不容抗拒。
高玥的身体瞬间僵住。
“脉象平稳有力,气息悠长。”齐思铭缓缓开口,声音不大,“贵妃这风寒,病得可真是清奇。”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却并未起身。
反而身体压得更低,一手撑在她的耳侧,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身体,按在了另一边的床榻上。
高玥整个人都被结结实实地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这姿势太过亲密,也太过危险。
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那双幽深眼眸里,映出的自己此刻的惊慌失措。
“别演了。”他的声音低沉,“你到底在耍什么手段?”
“我能耍什么手段……”高玥嘴里嘟囔道。
但是齐思铭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审视的目光依旧。
高玥被他看得心虚,眼神飘忽:“行了别看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出门!”
“为什么?”齐思铭步步紧逼。
看着他不容置喙的眼神,高玥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
她只得把自己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以及自己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就用这种蠢办法,想把我关在屋里?”他直起身,气的轻笑了一声。
高玥被他那句“蠢办法”气得心头一梗,索性也不装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也不是全装的,我确实是有些不舒服嘛……”她的声音说得越来越小,“你都没听到,外面那些人怎么夸太子的!”
这一定是皇后的手笔。
听到“太子”两个字,齐思铭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
他看着高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那这么说,今天这个门,我是非出去不可了。”
“而且,他们既然把戏台子搭好了,我若是不上去唱一出,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
行宫的另一侧,威严肃穆的正殿内,檀香袅袅。
当今圣上,正高坐于龙椅之上,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看着殿下跪着的一个身影。
“清虚真人,”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洪亮,“你所言的‘祥瑞’,朕此番亲临河北,就是为了一睹其真容。此事,可有万全的把握?”
被称作清虚真人的道士闻言,将拂尘轻轻一甩,稽首道:“回禀陛下,天机不可泄露,然神物自有感应。陛下乃真龙天子,仁德之君,贫道夜观天象,卜算方位,那五彩神鹿明日会于盘龙谷现身,沐浴天光,以彰陛下圣明!”
第二日。
观景台上,皇帝端坐中央,皇后与太子分坐其左右。
清虚真人则在台前设下法坛,口中念念有词,焚烧符纸。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齐思安忽然指向东边的山坡,惊喜地喊道:“父皇请看!”
远处山谷的薄雾中,果真出现了一头通体雪白、头顶鹿角散发五彩光晕的“神鹿”。
那鹿的鹿角莹白如玉,皮毛在晨曦的映照下,竟真的泛着红、黄、青、白、黑五色流光,姿态优雅从容,宛如天界神物落入凡尘。
一瞬间,林中百鸟齐飞。
“祥瑞!当真是祥瑞啊!”皇帝“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喜悦。
高玥内心嗤笑,不过是利用山中雾气折射光线的把戏罢了,再掺些会发光的矿物粉末,哄骗这些古人绰绰有余。
百官见状,纷纷跪拜,高呼“天佑大胤,陛下仁德。”
高玥向后瞥了一眼,观景台外不远处,就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
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贵族,对着虚假的祥瑞顶礼膜拜,却对真正的民间疾苦视而不见。
高玥不禁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一片和谐的氛围中,那头“神鹿”被驯养人引着,缓缓走向观景台前,准备接受皇帝的赐福。
可就在它距离高台不足十丈远时,异变陡生!
那头“神鹿”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悲鸣,突然挣脱驯养人,竟直直向太子齐思安奔去,最后四蹄一软,跪倒在太子面前!
更令人惊骇的是,它雪白的皮毛下好似渗出点点血迹,原本散发柔光的鹿角,此刻却光芒乱烁,最后竟彻底熄灭。
全场一片死寂。
这哪里是祥瑞!这分明是大凶之兆!
献给皇帝的祥瑞,如今竟然死在了太子的面前!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台下百官议论纷纷,可谁也不敢把他们心之所想真正说出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就在皇后正要动怒的时候,高玥抓住时机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那驯养人:“大胆奴才,献上此等不祥之物,你意欲何为!”
那驯鹿人早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只是不住地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思安的脸色比那死鹿还要难看,他“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发颤:“父皇明鉴!这定是有人暗中作祟,意图陷害儿臣啊!”
高玥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皇帝脸上闪过的一丝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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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也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帝王心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果然,皇帝看也未看地上的太子,只对着那驯鹿人吐出几个字:“拖下去,当场杖毙。”
那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最重的刑罚。
齐思铭对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那哭喊求饶的驯鹿人拖了下去。
这颗怀疑的种子,如今已经种下。
观景台上的闹剧还未结束,一名禁军统领便神色慌张地疾步奔来,噗通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淮北八百里加急密报!当地爆发大规模瘟疫!”
“什么?!”皇帝猛地站起身。
河北大水,如今淮北又起瘟疫。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太子。
难道真的是上天的警示?
半晌,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便由太子代朕亲赴淮北,安抚灾民,查清瘟疫源头,以安天心。”
此言一出,皇后脸色瞬间煞白,她想也没想就从座位上冲了下来,不顾仪态地跪倒在皇帝面前,泣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淮北如今瘟疫横行,安儿乃是国之储君,怎能以千金之躯,亲赴那等九死一生之地!”
而一旁的高玥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这个情况是她预料之外的。
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竟然因为一场只是提前设计好的所谓“祥瑞”,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向一个必死的火坑。
如果此事办得好,那便是向苍天,向祥瑞赎罪,如果办的不好……
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今日才算真正领教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站着的齐思铭上前一步,声音沉着。
“陛下息怒,天灾无情,非人力可控。”
“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控制淮北疫情,安抚百姓!”
他单膝跪地,目光坚定。
“臣恳请陛下准许,即刻前往淮北,为陛下分忧!疫情一日不除,臣一日不归!”
齐思铭,你疯了!
高玥死死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齐思铭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最终在与她视线交汇的瞬间,极快地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深邃而沉静,没有半分赴死的决绝,反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镇定与安抚。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慌,我自有计划。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借着她布下的局,下了一步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棋。
……
行宫一处僻静的花阁中。
那个名叫清虚真人的道士扑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涕泪横流:“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贫道也不知那畜生为何会突然发狂……”
“闭嘴!”皇后精致的凤钗剧烈抖动。
“今日算你祖上积德。”皇后缓缓踱步,绣着金凤的鞋尖停在清虚真人的眼前,“还好是齐思铭自己跳出来要去淮北,本宫的安儿才躲过一劫。”
她猛地蹲下身,一把揪住清虚真人的衣领,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道:“若是太子当真去了,本宫就让你全家老小全都凌迟处死,让你在旁边看着,听着他们是怎么哭天抢地。”
皇后抬了抬手。
“来人。”
“拖下去剁碎,去喂后山那几头狼。”皇后淡淡吩咐,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它们许久没开荤了,想来也饿了。”
清虚真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求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架起他一时间,所有的哭喊求饶都化作了绝望的呜咽,他像一条死狗般被拖了出去。
皇后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刚才抓过他衣领的手指,花阁中恢复了死寂。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娘娘息怒,此事还尚有转机。”
他缓缓走了出来,对皇后躬身一揖。
“河北的风停了,淮北的风,才刚刚要起。”
皇后冷哼了一声,拿起案几上的一把金剪,“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
“那就让他,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