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新娘饮合卺酒咯——”忙了一整日,喜娘仍兴致高昂。
谈思琅端着酒樽,微微侧过身去,膝盖无意间撞到了谢璟的右腿。
她赶忙往侧边挪了小半寸,又在闹腾的喧嚷之中低声道了句“抱歉”。
也不知谢璟可有听到。
红烛摇曳,二人手臂相互交叉,将酒樽递向对方的唇边。
谈思琅这才瞧见,谢璟的手腕上有一粒极小的痣。
她心旌摇摇,手却意外地稳。
美酒入喉。
酒樽中竟是甜润甘醇的葡萄酿。
谢璟抬眸,恰好看见妻子嘴边漾开餍足的笑意。
饮过合卺酒,便该结发了。
全福人替夫妻二人各自剪下一缕青丝,编成如意结的模样。
槐序将一早便备下的青竹荷包递了过去。
喜娘又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
至此,婚仪的礼便成了。
原还围在新房中的宾客都往前院去了,上一刻还吵吵闹闹的栖竹院骤然间安静了下来。
夫妻二人并排坐在喜床边。
谈思琅的双手交叠相握,食指一下一下地在掌心划着。
礼成了。
从今往后,她便不只是谈家的三小姐,还是谢府的夫人。
她不再是那个能蹭着母亲的衣襟撒娇卖乖、讨要糖果的小姑娘了。
忽而,她手背一阵温热。
是谢璟的手掌盖了上来。
谈思琅小臂一颤。
她又一次听到他说:“莫怕。”
却见谢璟侧过身去,温声道:“我虽没有姊妹,却见过许多同僚家中嫁女。今日,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了。”
谢璟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替谈思琅摘掉头上那顶沉甸甸的凤冠:“我还得去前院,一阵会有人送吃食过来。你若是困了,不必等我。”
凤冠一去,谈思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她手肘一弯,背过手去,捏了捏微微发酸的脖颈。
“疼吗?”
谈思琅赧然:“……有一点。”
但似乎新嫁娘都是这样过来的。
“府中的许嬷嬷颇擅推拿之术,我去差人唤她过来。”谢璟道。
谈思琅一愣,而后甜声道谢。
被京中人称作“玉面阎罗”的谢大人,竟周全至此吗?
“若是有什么事,便差人去前院寻我。”谢璟站起身来,再次叮嘱。
他本想在谈思琅身边再坐上一阵,但他也知晓,她今日怕是没用多少吃食,此时定是饿了。
他一直留在这里,反而不美。
谈思琅轻轻颔首,语气比她自己以为的更为放松:“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看着谢璟挺拔的背影,谈思琅这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送送他?
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哪知谢璟脚下一顿,惹得她恰好撞上了他的后背。
“抱歉……”谈思琅咬着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已经是第二次撞到他了。
她今日怎么冒冒失失的。
却见谢璟退开半步,转过身来:“难怪陛下要说你我二人是良缘天作。”
“竟这样巧。”
他想回头再说半句话,她恰好起身送他。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即使是在新婚之夜说出“良缘天作”这样的词,也没有半分旖旎的情思。落到谈思琅耳中,更是成了谢大人待陛下万分衷心的一桩铁证。
“前院怕是要催了。”谈思琅不知如何接话,只得颇为生硬地转开话题。
“我会早些回来的,”谢璟道,“若是送来的吃食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便告诉守在廊下的程嬷嬷,她会告诉后厨。”
言罢,他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得一声甜沁沁的“嗳”。
他知晓,这是谈思琅在唤他。
“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谈思琅没有答话,只是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了一枚香牌,塞到谢璟手中。
“嗯?”
“快去罢,前院真的要催了。”谈思琅推了一把谢璟的手臂。
“多谢,”谢璟握住那枚香牌,低声道,“……思琅。”
他摸到了,这枚香牌上的花样,是一个“瑜”字。
他的名字。
烛火混着月色,在眼前人的双颊映出一片桃花色。
谢璟心中一动。
“我去了。”
“那……我等你回来。”
谢璟轻笑一声。
她怎么这样可爱。
他大步行至庭院,却见澄澈的夜空之中,正高悬着一轮皎洁的满月。
谢璟走后不久,后厨便将为谈思琅准备的吃食送来了。
青阳见着食案上的菜色,笑道:“好哇,槐序姐姐前几日来谢府时,把姑娘的口味全都透了个干净不成。”
食案上竟尽是姑娘喜欢的菜肴。
尤其那道奶油松瓤卷酥,乃是江南菜色,京中并不常见。
槐序道:“谢府准备得好,怎还能与我有干系?”
复又凑到谈思琅身侧:“这是姑爷将姑娘放在心上呢。”
谈思琅轻抿下唇:“折腾一日,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兴许谢璟是担心她离家之后不适应。
但是,在尚书府时,她反而甚少遇到这般满桌都是自己极中意的菜色的时候。毕竟尚书府不止她一个主子,无论是兄长还是父亲,都并不似她这般嗜甜。
谈思琅夹起一块糕点,却是见着糕点上印着祥明斋的花样。
是祥明斋在城南那间子店罢。
毕竟江宁城与燕京城相隔甚远,若是真是差人去江宁城采买,只怕路上便全坏了。
她轻声道:“这些碗碟,是秘色瓷的。”
青阳不知前因,顺着谈思琅的话答道:“毕竟谢大人在江南待了几年,许是已经用惯了。姑娘,这秘色瓷可烧得真好看。”
谈思琅捏着筷子,一时间心绪莫名。
只是为了做给陛下看,他真的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可若不是为了做给陛下看,他又何必如此呢?
难不成是为了圣贤书中的“齐家”二字?又或者是因着他与父亲交好,便想要照顾她几分?
谈思琅想不明白。
她选择先好好用晚膳,方不辜负了谢璟这番她并不理解的好心。
用过晚膳,却是听得廊下通传,仰南院的许嬷嬷正在院中候着。
“仰南院?”
“回夫人,仰南院是太夫人的居所,”答话之人名唤木莲,是谢府派来的侍女,“许嬷嬷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了。”
谈思琅一愣。
这位许嬷嬷,竟是萱姨身边的人吗?
谢璟大晚上地将人唤来她这边,萱姨会不会不满?
“方才太夫人听人传话,乐呵得不行呢,”许嬷嬷一面为谈思琅捏着肩颈,一面笑着解释,“太夫人知晓大人性子冷,就怕委屈了姑娘。”
谈思琅迟疑片刻,轻声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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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委屈我。”
“还请嬷嬷转告太夫人,谢……谢大人他是极妥帖的。”
无论他是为了什么,自定亲以后,他待她,实在是挑不出半分错处来的。
她不愿他被旁人误会了去。
许嬷嬷笑眯眯地应了,心中想着,这原本雪洞似的栖竹院总算是能添几分暖意咯。
-
前院。
今日谢府大喜,府中庭燎烧空、香屑铺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大人心情极佳。
众人将他围在中间,说不尽祝福话,也有人趁机想要攀上些关系。
一位平日里怵他至极的大理寺丞也被众人推到他面前,向他敬了酒。
二皇子亦到场向这位深得父皇重用的谢大人祝贺新婚之喜。
这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的前院之中,唯有一人格格不入。
那便是坐在蔡蕙身旁的裴朔。
蔡蕙与蔡萱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谢璟差人问过谈思琅的意见、得到无可无不可的答复后,仍是往尚书府递去了喜宴的请帖。
裴将军以公事为名留在了府上。
蔡蕙本是想着让裴朔也留在将军府的,但裴朔偏要与她同行。
如今却好了,他在这案几旁沉着眸,不住地往喉中灌酒。
蔡蕙看了看喜袍加身、意气风发的谢璟,又看了看颓然饮酒的裴朔:“你……总要过去的。”
裴朔昂着下巴:“过去什么?我每日都好好过着呢。”
他只是觉得表兄府上的酒甚是香醇,便贪多了些,母亲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蔡蕙摇了摇头。
裴朔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谢璟,冷笑一声。
表兄满心都是朝政前程,三娘却最是缠人。
曾经他与三娘约定相见,却又临时有事与好友一道外出,三娘竟在将军府中生生等到了日落西山。
如此看来,表兄与三娘的性子称得上是南辕北辙。
圣上乱点鸳鸯谱,到头来,定是只能造就一双怨侣。
要他说,三娘当初还是太过冲动了些。
他们二人好歹知根知底,他也是愿意软下身段去哄着她的。
他又灌了一口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那是被谈三娘踢过的地方。
他再次抬头看向表兄。
哪知谢璟也在此时回头。
裴朔猛地一颤。
前院灯火煌煌,谢璟那双眼却黑得吓人。
裴朔移开目光,握紧手中的酒樽。
-
栖竹院。
谈思琅沐浴梳洗过后,换上了一身茜色的寝衣。
听着前院的乐声,她有些忐忑,却没了初初接到圣旨之时的不安。
忽而,前院的乐声停了。
一阵微风自花窗吹向桌案上的喜烛。
烛火晃了晃。
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谈思琅站起身来,在这间她尚还陌生的寝屋中来回踱步。
她打量着房中那些谢璟用惯的家私。
他果然很喜欢翠竹,她没有猜错。
此外,他似乎也很喜欢芍药,屋中竟有不少器具之上都雕着灼灼其华的芍药花。
却听得木莲朗声道:“大人回来了!”
谈思琅霎时间有些慌乱。
她撑着身旁的案几,回头望向门外。
今日是个晴夜。
温朗的月色倾泄而下,沿着斜斜的房檐,落在门外那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