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停下脚步,侧过脸,冷冷地瞥了那个老工人一眼。
“张师傅,破案要讲证据,不是靠人多,也不是靠臆测。”
那个被称作张师傅的老工人被她看得一噎,脸色又涨红起来。
沈知禾不再理会他,也不理会周围的议论。
她走到战明玥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战明玥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
沈知禾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转身走向那片烧毁的废墟。
她在废墟前停下,直接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战霆舟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不明白沈知禾的意图,但她的出现,无疑让场面更加混乱。
废墟里一片狼藉,烧焦的木料和布料混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沈知禾看得非常仔细,手指甚至会捻起一点灰烬查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有些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沈知禾站了起来。
“火是从东南角开始烧起来的,这里有汽油残留。”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汽油?”
“不是意外失火吗?”
“有人故意用汽油放火?”
王晓芸的脸色也白了。
战霆舟脸色一变,快步走到沈知禾身边。
“汽油?”
“对。”
沈知禾肯定地回答。
她没有再看废墟,而是转过身,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愣愣地看着她的战明玥。
“明玥,你傍晚去仓库的时候,闻到汽油味了吗?”
战明玥下意识地拼命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对了。”
沈知禾环视众人,目光从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汽油的味道非常刺鼻,在场的师傅们应该都清楚。”
“如果是明玥纵火,她傍晚去踩点的时候,怎么可能闻不到自己提前洒下的汽油?”
“除非她故意装作没闻到。”
沈知禾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抽旱烟的老工人身上。
“张师傅,您觉得,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吗?”
“先是处心积虑地去洒汽油,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晚上再跑回来,自导自演一出舍身救火的苦肉计?”
“如果真是这样,明玥不应该在这里做衣服,她该去当特务。”
人群里,几个先前只是跟着起哄的年轻工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叫做张师傅的老工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那……那也可能是她后来才去洒的汽油!”
“更不可能。”
沈知禾立刻否定了这个说法。
她没有再看那个老工人,而是转向了仓库门口不远处的保安室。
“值班室的大爷,您昨晚值班的时候,闻到汽油味了吗?”
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
“没有!绝对没有!我夜里都会巡逻,最后一次巡视是凌晨一点半,从仓库这边走过去,一切正常!”
“那个时候,绝对没有汽油味!”
沈知禾点了点头,重新面向众人。
“保安师傅最后一次巡视是一点半,确认仓库周围没有异常,明玥发现火情,大声呼救的时间,是两点左右。”
“也就是说,凶手作案的时间,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沈知禾清晰的逻辑带着走。
战霆舟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他看着沈知禾如何用三言两语,将一盘死棋彻底盘活。
他原本以为自己将妹妹带走,是保护她免受围攻的最好方式。
但沈知禾做的,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是真正的保护。
这种认知,让他的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滞闷。
战明玥呆呆地看着沈知禾的背影。
沈知再次看向了那片废墟,然后,将视线转回到战明玥身上。
“明玥,从你们的宿舍,走到仓库这里,需要多久?”
战明玥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
“五分钟。”
话音落下,她的脑子飞速转动。
“不对!”
“从宿舍走到这里要五分钟,如果我要放火,我得先准备汽油,再找到地方泼洒,然后点火,再跑回来装作发现火情……”
她越说越快,逻辑也越来越清晰。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半个小时根本不够用!”
“而且!我要是带着一桶汽油从宿舍区走过来,值班室的大爷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么大的味道,狗都能闻出来!”
这一连串的反驳,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王晓芸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个箭步冲上去,举着她的手掌
“你们看她的手!上面连个烧伤的燎泡都没有!”
“如果是泼汽油点火,火苗会瞬间窜起来,怎么可能一点都烧不到自己?”
战霆舟松了口气。
沈知禾并没有停下。
她拿起一件已经湿透,但依然能看出精致刺绣的礼服。
“这件是明玥负责的吧?上面有她的工号。”
王晓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沈知禾放下那件,又拿起另一件。
“这件,是王晓芸你的。”
她接连翻出了五六件礼服,将它们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一件件铺开。
“大家看清楚。”
“明玥抢救出来的,都是这次外交部订单里工序最复杂的几件。这里面,有她自己的心血,也有王晓芸的作品。”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王晓芸身上。
“如果真是她嫉妒纵火,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救这些东西?尤其是,为什么要抢救她竞争对手的作品?”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好像是这个道理……”
“烧了别人的,救自己的还说得过去,怎么会连王晓芸的也救?”
“而且还都是最贵的那几件!”
沈知禾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径直走回到战明玥面前。
她将那被划破的袖子往上拉了拉。
“大家再看看她的胳膊,这些划伤和灼伤,都是在抢救物品时,被掉落的着火木料弄伤的。”
“如果她是纵火者,演一出苦肉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吗?”
战明玥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刚才疼的时候没哭,被冤枉的时候没哭,现在却再也忍不住。
那个抽旱烟的老工人,一张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
“那……那谁知道呢!”
“说不定……说不定她就是做戏做全套!故意弄伤自己,好让你们所有人都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