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后背一僵,但只是一瞬。
“妈,我找东西。”
苏婉狐疑地从头到脚把她扫了一遍,“找什么?”
“云筱的发卡。”沈知禾面不改色地扯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那丫头贪玩,说是昨天在这附近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只,我过来给她找找。”
苏婉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语气里的厌恶却丝毫未减。
“行了!少在这儿碍眼地转悠!赵春梅已经被赶走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吗?”
听听这话,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祖传的。
赵春梅是害她孙子的凶手,她这个当奶奶的不追究,反而来怪罪自己这个受害者?
沈知禾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无辜。
“妈,您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后门……我瞅着怪吓人的。莫非……您也知道些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苏婉眼神慌乱,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赶紧给我回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沈知禾一眼,扭头就走虚。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知禾伸手,轻轻按了按藏着证物的衣兜,那硬邦邦的触感,让她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
回到卧室,她反手将门闩插上,走到那张老旧的梳妆台前。
她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摸索着在抽屉内壁的夹层里一按,一块活板啪嗒一声弹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她将手帕里的纽扣和发卡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重新合上暗格。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冷静地盘算。
直接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找赵春梅对质?
不行,太便宜她了。
那女人嘴硬得很,不见棺材不落泪,光凭这两样,她肯定会找一百个理由抵赖。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那……直接报警?
沈知禾很快也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年头,没抓个现行,光凭这两样东西,人家一句不小心掉了就能搪塞过去。更何况苏婉又明显护着,到时候别说定罪,怕是连立案都难!
她脑子里的线索刚缠成一团,房门就响了。
“进来。”
男人身姿挺拔,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杯,“王妈说你找她?”
沈知禾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滴水不漏。
“嗯,随便问问家里的事。”
战霆舟没说话,就那么站在桌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知禾,有事,不要瞒我。”
沈知禾捧着杯子,与他对视了足足三秒。
罢了。
这件事,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确实吃力,有他这尊大佛在,胜算能高上不止一倍。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水杯,转身走向梳妆台。
在战霆舟审视的目光中,她拉开抽屉,把纽扣和发卡拿了出来。
战霆舟的视线落在上面,起先是疑惑,但当他看清那发卡的样式时,眼神倏地一寸寸冷了下来。
“赵春梅的?”
“王妈亲眼看见,绑架案那天下午,她鬼鬼祟祟地去了后院。”沈知禾点了点头,“而且,王妈说她那天穿的蓝底白花上衣,袖口正好少了一颗一模一样的扣子。”
“我去找她!”
战霆舟豁然转身,大步就要往外走!
这个莽夫。
“等等!”沈知禾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男人的手臂硬得像铁,肌肉贲张,可见是动了真怒。
“就这么去找她对质?然后呢?让她哭天抢地地抵赖,让妈出来和稀泥,最后再让她背后的陆承宇把所有证据都抹干净?”
沈知禾一连串的反问,像冷水一样浇在战霆舟的怒火上。
“这样,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在所有人的面前,亲口认罪,永世不得翻身!”
战霆舟的脚步停住了。
“你想怎么做?”
沈知禾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
温热的呼吸拂过男人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
战霆舟听完,一直紧绷的眉头倏地一挑。
“好,就按你说的办。”
夜幕降临,战家的晚餐桌上,苏婉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沈知禾清清嗓子,忽然开了口。
“爷爷,我想着,明天请赵春梅堂嫂来家里吃顿饭,热闹热闹。”
苏婉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失声尖叫:“什么?!你疯了?!”
战老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知禾,你这是……”
沈知禾仿佛没看到苏婉那张煞白的脸,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愧疚。
“爷爷,今天我反省了一下午,觉得之前确实是我太冲动了,说话做事都欠考虑。”
“再怎么说,她也是霆舟的堂嫂,咱们是一家人,总不能真成仇人了。闹成这样,外人看了也笑话。”
说着,她抬眼,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战霆舟。
“霆舟也劝我了,说我脾气太急。他说……是该给堂嫂一个台阶下,让她回来,把事情说开,也算是给她一个道歉的机会。”
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战霆舟身上!
战霆舟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沈知禾碗里,然后才抬起眼皮,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苏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看看一脸真诚无辜的沈知禾,又看看这个惜字如金的儿子,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这俩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妈,”沈知禾转头看向她,眼神无比诚恳,“我知道您心疼我,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真的想和解。”
战老爷子捏着筷子,眼睛在沈知禾和战霆舟之间来回扫视。
“好!一家人,就该有个一家人的样子,明天我亲自派车去接她!”
这句话又是炸得苏婉半天回不过神。
一夜辗转,第二天晌午,战老爷子派去的小轿车,果然准时停在了大院门口。
车门一开,赵春梅就下来了。
她今天特意换了那身蓝底白花褂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下巴抬得快要翘到天上去。
她是被八抬大轿请回来的,看沈知禾那个小贱人还怎么跟她横!
沈知禾就站在屋檐下,身边跟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
赵春梅斜着眼,拿鼻孔看人。
“哟,这不是弟妹吗?怎么,想通了,知道错了?”
沈知禾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锋芒。
“堂嫂说的是,之前是我太冲动了,不该跟您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