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安抚好女儿,费力地将缝纫机推进了屋里,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墙角,用一块旧床单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张扬的时候,这个秘密武器,得先藏好。
早饭的饭桌上,战霆舟雷打不动的喝着粥,仿佛昨晚那个在门口留下惊天大礼的人不是他。
可沈知禾却眼尖地发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瞥。
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个闷骚的男人!
趁着苏婉和战明玥低头吃饭的间隙,沈知禾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话音刚落,她清楚地看到旁边的男人不自在起来。
战霆舟喝了一大口粥,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沈知禾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这点旁人看不懂的暗流涌动,却没能逃过苏婉那双锐利的眼睛。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眼神凉凉地扫了过来。
“霆舟,你昨晚又熬夜了?眼底下都青了。”
战霆舟头也没抬,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
“有点工作要处理。”
战明玥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哥,你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你眼里就只有嫂子,连妈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这小姑子,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一天不找点茬,就浑身难受是吧?
沈知禾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冷笑。
跟这种人计较,都算自己输。
战霆舟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扫了一眼战明玥,吓的后者立马闭上了嘴。
“咳!”
主位上的战老爷子把筷子重重一放,不怒自威。
“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忘了?”
战明玥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沈知禾依旧低头喝粥,仿佛这屋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在她心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被她藏在墙角的大宝贝。
也不知道用起来顺不顺手,压线稳不稳,能不能吃厚料子……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试试它的性能了!
满脑子都是缝纫机的沈知禾,压根没把战家那点风波放在心上,可她没想到,更大的风浪,正在学校里等着她。
刚走进办公室,沈知禾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原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的几位女老师,一看到她进来,立刻闭上了嘴。
出事了。
这是沈知禾的第一反应。
“沈老师!”
刘芳快步走了过来,把她拉到角落,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洛雪来学校了,正在校长办公室呢!”
洛雪?
那个在交流会上就处处跟她别苗头的时髦女人?她来学校干什么?
沈知禾心头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刘芳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凑得更近了些:“我刚才去送教案,隐约听了一耳朵……听说她举报你搞副业,说你私下做衣服收钱,影响教学工作!”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沈知禾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就说那天在交流会上,洛雪看她的眼神就不对。
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就直接捅到校长这儿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明明她只在学校接了几单。
“沈老师!”
正说着,校工老李从门口探进头来,扬声喊道。
“校长请你过去一趟。”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沈知禾身上。
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沈知禾推开门。
只见洛雪一身时髦的的确良碎花连衣裙,烫着精致的卷发,正端坐在待客的沙发上。
看到沈知禾进来,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挑衅地微笑。
另一边,赵卫国就跟个哈巴狗似的站在洛雪旁边,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像是捡了金元宝。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沈老师,你来了,坐吧。”
“校长,您找我。”沈知禾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洛雪和赵卫国,最后落回到校长身上。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能唱出什么戏来。
“是这样,”校长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开口,“有人向学校反映,说你在校外……从事经营活动,有这回事吗?”
沈知禾坦然迎着他的目光。
“校长,我没有从事经营活动。我只是看几位同事喜欢我穿的衣服,就利用业余时间,帮她们也做了几件,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就收了点布料和手工钱。”
“帮忙?”
洛雪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八度。
“帮同事?沈老师说得可真轻巧!我怎么听说,你连校长夫人的钱都收了!”
她特意把校长夫人四个字拖长了音,眼神挑衅地看向校长。
“校长,您看,这种行为在咱们教师队伍里,影响多坏啊!这已经严重违反了规定,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赵卫国立刻像得了号令,在一旁猛点头,义正辞严地帮腔。
“是啊校长!为人师表,怎么能钻进钱眼里去?沈老师这种行为,不仅带坏了风气,更是严重影响了我们教师队伍的光辉形象!”
校长把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满是为难。
“沈老师,你也知道,现在的政策……不兴私人搞经营。你这收了钱,确实……有点踩线了。”
沈知禾的腰杆却挺得更直,声音不高,但清清楚楚。
“校长,我不同意。我用的都是下班后的时间,凭的是自己的手艺。”
“同事们瞧着好,让我帮个忙,我总不能让人家连布料钱都自己亏了吧?这跟街坊邻里,谁家锅漏了找人补补,给点辛苦钱,不是一个道理吗?这也算经营?”
洛雪站起来,指着沈知禾的鼻子,声音又尖又利。
“你少在这儿狡辩!说得天花乱坠,你明明就是收了钱!收了钱就是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
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够大的。
沈知禾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材料费而已。”
“我买布料不要钱吗?买针线不要钱吗?校长夫人给我的三十块钱,是她主动给的红呢料定金,这布料金贵,难道要我自掏腰包垫付?”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赵卫国,最后落回到校长身上。
“照洛雪同志这么说,以后学校里哪位老师家里桌子腿儿坏了,我搭把手帮着钉两下,收他两根钉子钱,也算投机倒把?”
“街坊邻居谁家锅漏了,找个师傅给补一下,给师傅几毛钱辛苦费,也要被拉出去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