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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褚羽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身后少年的气息干净明朗,说话时带着蓬勃的朝气,不像这个刀光剑影的江湖中人,倒像是她高中时那些没心没肺的男同学,真诚又爽朗,让人不自觉地卸下防备。
雷煜的骑术极好,马儿跑得又快又稳。
褚羽坐在前面,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让她忍不住张开双臂,像只振翅的鸟。
“当心掉下去!”雷煜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手臂虚虚护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又确保她安全。
“才不会!”褚羽回头冲他笑,发丝飞扬,骄傲地说:“我坐过更快的车!”
“车?什么车能比我的‘赤焰’快?它可是西域汗血宝马的后裔,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雷煜不信,挑眉,拍了拍马脖子。
马儿似通人性,昂首嘶鸣一声,突然加速,蹄下尘土飞扬。
褚羽惊呼一声,下意识向后靠去,后背贴上少年坚实的胸膛。
“慢点慢点!”她慌忙抓住马鬃,惹得雷煜哈哈大笑。
“怎么?姑娘方才不是还说坐过更快的?”他嘴上调侃,手上却已经勒紧缰绳,让马儿恢复平稳的步伐。
褚羽平复着呼吸,眼睛却亮晶晶的:“是真的!在我们那里,有一种叫高铁的车,半天就能跨越一个国家,从最北到最南。”
雷煜故意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缩地成寸?姑娘莫非是仙门中人?”
风掠过耳畔,褚羽瞥见他真诚好奇的眼睛,咬了咬唇,突然压低声音:“雷少侠,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信吗?”
马儿慢下脚步,雷煜低头看她,眼里满是惊奇:“信啊,怎么不信?若姑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就是天上仙,我看姑娘这样貌大概是位花仙子!”
“才不是。”褚羽被逗笑了,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掰着手指数:“我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大概比你们这里晚了几百年,出现了很多新的东西。我们的车能在天上飞,船能在海底潜,千里传音只要动动手指......”
她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被当成疯子。可雷煜的眼睛却越来越亮,非但没有嘲笑,反而兴奋地追问:“那你们怎么打架?还用刀剑吗?我看姑娘身上没有内力波动,莫非你们有更厉害的法门?”
“用......”她想了想,“一种叫‘枪’的东西,算是发展了很多代的火药武器,比暗器厉害多了。”
“真的?!”少年差点从马背上跳起来,“霹雳堂就是专门研究火器的!”
他激动地比划着:“我们最新研制的雷火弹能炸平一座小山头,姑娘你说的‘枪’难道比这个还厉害?"
褚羽忍俊不禁:“嗯,厉害很多很多倍,最厉害的那种一枪就能在百丈外取人性命,若是大炮,隔着好几个国家都能把对面炸成平地!”
“几个国家?!”雷煜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比唐门的‘天罗地网’还可怕?”
“天罗地网?”
少年解释道:“就是你要去的唐门的镇门之宝,唐门是江湖五大势力之一,专精暗器毒术,‘天罗地网‘是他们的远程机关暗器。不过,听姑娘这么一说,他们那些东西在姑娘说的枪面前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褚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雷煜已经迫不及待追问:“那你们怎么防御这种武器?是不是有什么金刚不坏的宝甲?还有那能飞的铁鸟,怎么能保证它不掉下来?……”
他们热烈地讨论着,从火药配比谈到飞天燃油,从飞机谈到能载千人的大船。褚羽对这些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讲解着。而雷煜时而惊叹,时而沉思,最后由衷地夸道:“姑娘你懂的真多!这些知识放在江湖上,怕是连金玉楼的情报贩子都要抢破头。”
褚羽不好意思地摇头:“只是点皮毛,这些在我们那儿,所有学生都懂,都是最普通的知识。”
……
行至途中,溪边休憩时,雷煜突然解下腰间的火纹令牌递给她。
那令牌通体赤红,正面刻着霹雳堂的标志,背面是个龙飞凤舞的“雷”字。
褚羽:“这是什么?”
“客卿令,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麻烦,亮出它,霹雳堂的兄弟自会相助。”少年笑容灿烂,随意地说,刻意不提这是自己的少主令。
“这太贵重了!”
褚羽虽然初来乍到,但也看得出这令牌分量不轻。
“拿着。”他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说不定就用得上,我霹雳堂分部遍布各地,只要你需要帮助就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找他们……”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不过千万别在暗天盟的人面前用,那群疯子跟我们可不对付,小心惹到他们。”
褚羽握紧令牌,眼眶微热。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可是,我随时会消失。”她轻声道。
“那就等你消失那天再说!”少年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笑问:“现在,咱们继续赶路?”
褚羽噗嗤笑出声,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她抓住那只布满薄茧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上马背。
枣红马扬蹄,她下意识环住少年的腰,又急忙松开,只虚虚拽住他的衣角。
“抓紧了!接下来这段路可颠得很。”雷煜回头冲她眨眨眼,刻意转移着话题。
而远处树影中,照野冷冷看着这一切。
两次了,他两次折返,却没想看见了她与另一个男人的相处。他几乎跟了一路,看着他们在溪边相谈甚欢,看那小子拉着她的手扶她上马,还看着她破涕为笑……
他见过很多次她的眼泪,但这次不同,那泪珠滚落时唇边还禽着笑,带着全然陌生的暖意和信任。
为什么?因为那张脸?还是因为霹雳堂的身份?
他想不通,只能怔怔望着那马儿又再一次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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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褚羽和雷煜相处不到两日就又穿越回了蓝星。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雷煜目瞪口呆的表情和慌乱伸来的手。
她还来不及挥手告别,只把自己的防狼喷雾扔给他,冲他喊:“雷煜,送给你!下次再见!”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一花,人已经跌坐在自己卧室的地毯上。
“小羽!”
门被猛地推开,母亲红着眼睛冲进来,父亲紧随其后,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两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母亲眼妆晕开一片,父亲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
“我……”褚羽张了张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她穿着一身古代服饰,裙摆沾满泥渍,膝盖上结着血痂,脖颈间还留着淡淡的指痕,脚踝更是肿得像个馒头。
褚身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宝贝,这些天你到底怎么了?”
“先别问这些,叫医生来检查。”秦临江强作镇定地打断。
家庭医生被请来,褚羽被上上下下反复检查。母亲褚真现在旁边死死盯着,精心保养的手攥得死紧。而她爸则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们,肩膀绷得笔直。
见他们这般模样,褚羽赶紧说:“爸、妈!我没事的,真的!这次我遇到了好些好人,看!”
说着,她掏出那枚霹雳堂的令牌,笑着安慰父母:“这是霹雳堂的客卿令牌,我新交的朋友给我的。他叫雷煜,是霹雳堂少主,就比我大两岁,人特别好,特别仗义。说以后有事可以靠这个去找他家的势力求庇护…….”
为了安慰神经紧绷的父母,她滔滔不绝地讲着,从雷煜的爽朗笑容说到霹雳堂的火器研究,甚至兴奋地比划起那匹叫“赤焰”的马跑得有多快。
“还有还有,唐门那个少主唐玉卿虽然很神秘,但其实也挺好的……”
母亲突然打断:“那个要杀你的人呢?”
房间瞬间安静。
“他......”褚羽下意识抬手,摩挲着脖颈,别扭地说:“就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掐人脖子。”
但下一秒,在父母骤变的脸色中,褚羽急忙找补:“但他救了我好几次!真的!”
“他救你?”秦临江瞬间警铃大作,声音都变了调。
褚羽绞着手指,不自觉地替照野辩解:“嗯,虽然他说是顺便,说在追杀仇家,还要利用我去当诱饵。但他其实是为了救我!虽然总骂我蠢,虽然总拿刀威胁我,虽然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她没说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会给她留热粥,会在她睡着时盖被子,会默不作声地把烤好的兔腿递给她,会一边嫌弃她聒噪一边容忍她像个尾巴似的缀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他自己一个人真的不能去劫镖吗?抱着她一个累赘都能全身而退的功夫,有什么必要派她去做诱饵呢?
褚羽絮絮叨叨的“控诉”,夫妻俩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们对视一眼,惊浪在彼此眼中翻涌。
他们的女儿,他们从小捧在手心众心拱月长大的女儿何曾对任何异性这般“念念不忘”?更别提那是个满手血腥、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
“爸,我想送他把刀。”褚羽突然抬头,眼睛亮亮的。
“刀?”
“嗯!要合金的,最锋利的那种,不会生锈的,大概这么长。”她认真回想比划着。
秦临江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和荒谬感回:“好。”
他走到女儿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从小没碰过任何家务的手,现在掌心居然有了薄茧。
“告诉爸爸,这个....照野,他多大了?”
褚羽眨了眨眼:“二十......三?好像是。”她歪着头想了想,解释:“雷煜说暗天盟的杀手都是孤儿,都靠摸骨知道年龄。”
褚真女士听到这话,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二十三岁——比他们宝贝足足大了六岁!这六年,那家伙手上沾染的血会有多少?那种环境下淬炼出来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而秦临江想的更糟,作为看武侠小说长大的中年人,他脑海中闪过更多猜想:是嗜血成性、以虐杀为乐的恶魔?是身负隐疾、心理扭曲的怪物?
每一种可能,都让他不寒而栗。
但看着女儿仍旧滔滔不绝,夫妻俩也只是强忍着,什么都没说。
不能说。青春期的叛逆和中二,有时只需一个火星就能燎原。他们赌不起。
等褚羽睡下后,夫妻俩轻轻关上房门。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沉默地对视。
有些事,不需要明说。
“刀....要做手脚吗?”秦临江声音发涩。
“你觉得他看不出?”褚真女士揉了揉眉心,复杂地补充:“或者,万一没死成,逼急了…….”
她没说完,但两人都懂。
一个顶尖杀手的报复会是什么景象?那将是他们无法承受、也无法想象的灭顶之灾!而褚羽,首当其冲。
最终,秦临江长叹一声,转身走向书房,拨通了铸造大师的电话。
何其讽刺,几日前他们还在研究杀人于无形的毒药,而现在,他却要为那个差点杀了女儿的男人,寻找一把更锋利的刀?
这江湖,这命运,真是他爹的操蛋!
这个向来稳重的男人在心底骂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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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褚羽伸了个懒腰,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梳妆台上,那枚霹雳堂的赤铜令牌静静躺在丝绒盒里,旁边是父亲刚送来的好几版刀具设计图,严格按照她口述的尺寸和形状。
“大小姐,行李都装车了。”管家在门外轻声提醒。
走前,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防狼喷雾、电击器、父亲改装过的智能手表,还有......她犹豫片刻,还是把那枚令牌塞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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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袋。
机场人来人往,同学们早就聚在值机柜台前嬉笑打闹,香奶奶包包和最新款iPhone随意堆在行李车上。
林星颖挥舞着登机牌,冲她喊:“小羽!这里!”
她提着行李小跑过去。
“还以为你连毕业旅行都要放鸽子呢!”林星颖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上次班级聚餐你就没来,群里艾特你八百遍都不回。”
褚羽尴尬地笑了笑:“家里有点事......”
她也是上次穿越回来后才临时决定参加这次旅行的。或许,远离临港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个血雨腥风的世界。
看她过来,同学们也都簇拥了上来,这个问她为什么缺席毕业照,那个调侃她最近神出鬼没。她笑着一一找借口应付了过去。直到突然被玻璃幕墙外的阳光晃了眼。那一瞬间,她恍惚看见个戴玄铁面具的身影站在航站楼外,但定睛一看,却只是穿着黑衣的安检人员。
好友戳了戳她的脸:“发什么呆呢?该过安检啦。”
褚羽晃了晃脑袋,笑着跟了上去。
飞机冲上云霄,褚羽望着舷窗外的云海出神。她已经回来快一个月了,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连疤都没留下,毕竟这次,照野没有真的想杀了她,力道都比以前小了不少。
空姐送来香槟,晶莹的气泡在杯子里升腾。
褚羽轻轻摇晃着酒杯,抿了一口。
微酸,带点回甘,算不上顶级。但比起那个世界已经是天堂了。在那里,她的家世没有一点用,别说香槟了,她连口干净的热水都喝不上。
还是蓝星好啊……
她无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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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无间崖。
风如刀,雪如席。
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上,又泼洒开几抹刺目粘稠的猩红。
新来的杀手跪在血泊中,冷汗混着血水滴落,声音发颤:“左使大人,盟主派我提醒您,莫要被......”
“唰——”
刀光闪过,那人猛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身首分离并未到来。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颤抖着睁开眼,只看到自己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涌出。
而那道玄衣身影早已远去,雪地上只留下一串脚印,冷得像刀刻的痕。
暗天盟大殿。
阴森,空旷,弥漫着铁锈和死亡混合的气息。
首座上那人缓缓抬起眼皮。
“暗一。”
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毒蛇,在空旷的大殿里嘶嘶回荡,钻进每个人的耳膜,带来刺骨的寒意。
“金玉楼楼主独子,陈凌风,一月之内,取他首级。”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沉甸甸的金箱被抬到大殿中央。箱盖开启,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的金锭。
“规矩,你懂。”
殿内众杀手屏息。
这个任务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金玉楼———江湖五大势力之一,掌握着九省十八郡的黑市命脉。楼主陈天雄,天罡宗师境,一柄“断魂钩”曾单枪匹马屠尽江南十四寨。其独子陈凌风虽武艺稀松,但自幼浸泡毒池,肌肤毛发皆带剧毒,触之即死。除此之外,他身边更有十多位磐石境以上的死士十二时辰贴身保护,堪称密不透风。
这任务,十死无生。
照野单膝跪地,面具下的脸毫无波动。
没有辩解,没有质疑。
盟主眯起浑浊的眼睛:“你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
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好。”盟主冷笑,”记住你的身份。”
殿外,风雪呼啸,如鬼哭狼嚎。当照野踏出大殿时背后并非全然死寂,有数道杀机锁定着他。
他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东西:不解,漠然,或许还有对第一席位置的觊觎。但他不在乎,目不斜视地经过。
角落里,一个男人讽刺地看着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嘲弄。他叫“贪狼”,第四席高阶杀手,暗天盟右执事。他活着的方式就是纵欲和杀戮,比起其他人想利用那女人把照野拉下马,他更想尝尝她的滋味。
照野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尾余光精准扫过那个方向。
被发现了,贪狼也没什么反应,大不了早死几年。他耸耸肩,晃着头离去。
照野没有在此刻动手,只是在心底记了一笔。
回到那间如同冰窟的石室,他盘腿坐在石床上,却没有运功,只是对着烛火出神。过了一会,他又不自觉拿出了那些属于褚羽的东西。
她总是这样,留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指猛地捏紧。
是从何时开始,他会在杀人时想起她惊恐的眼神?会在夜深人静时摩挲这些可笑的小物件?会因为她对别人笑而烦躁得想杀人?
“砰!”
拳头砸在桌上,发钗被震得跳起来。
他早该杀了她!在第一次见面时,在山洞里,在官道上,在客栈里......每一次,他都该干脆利落地拧断那纤细的脖颈。
可为什么......
照野缓缓松开拳头,发卡已经碎成齑粉,指节上是被碎石割出的伤口,血肉模糊。但这点疼,比起噬心蛊发作算什么?比起即将面对的金玉楼死局又算什么?
暗天盟的排名靠实力,晋升靠杀戮。他踩着上一任左使的尸骨爬上这个位置,就该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他本该是个没有软肋的杀人工具,本该在任务失败时引颈就戮,这就是暗天盟,这就是他们的宿命,那个女人不过是让这注定的结局提前到来罢了。
他枯坐了一夜,窗外风雪依旧。
直到天光熹微,终于起身,去赴那必死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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