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李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角。
旅途的风餐露宿,的确比不得京中贵妇的精细保养。
但她的精气神却异常的好,整个人的身体状态,似乎比从前还要健朗不少。
姜李氏将姜昭宁轻轻搂在怀中。
“怎么出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也不愿意告诉母亲。”
姜昭宁诧异地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
“兄长都答应我不告诉您的。”
姜李氏松开了她,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少冤枉你兄长了,他一个字都没说。”
“只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想瞒着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姜昭宁连忙解释,“女儿只是怕母亲担心。”
姜李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母亲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这次回京,是来找你兄长的。”
“如今啊,母亲在突厥那边建立一个市场。”
“我手里的市场规模太小,若是能通过你兄长的名义下发文书……”
“那两朝之间,若是能建立一个真正的集贸市场,对于两国的子民而言,可是大大的有利。”
说起她的市场,姜李氏的眼中闪着光。
“突厥那边缺丝绸,缺大米,缺茶叶。”
“而我们,也缺他们的皮毛与珠宝。”
“市场初具规模,但没有正规官员管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姜昭宁觉得母亲的提议很不错。
她这段时间,除了处理军务,也在审阅各地的奏报。
“此事倒也不难,发一纸诏书就好。”
兄长暂时把控着朝政,发昭书倒是容易。
然而,他长久不称帝,怕是朝廷之上,也会生出一些流言蜚语。
其实,萧启之也是民心所向。
姜昭宁有时候都看不清楚,他们两个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姜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昭昭,母亲知道,你兄长想要的是沙场。”
“这皇位,不如就你来当吧。”
“与其便宜了萧启之,还是便宜你,母亲心里会更舒服。”
“再说,都是大庸的士兵,若是交战总归是不好的。”
萧启之和姜挺两人合作默契,江山已经全部在他们手中。
最终,还是姜昭宁登上了帝位。
乾清宫内。
檀香袅袅,青烟一丝丝地盘旋而上,又缓缓散开。
姜昭宁手中的朱笔悬在奏折上方,一滴浓墨凝聚在笔尖,摇摇欲坠。
殿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精准地踩在她的心烦意乱之上。
她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
萧启之。
他如今是摄政王,入宫觐见,理所当然。
自从她登基为帝,国号为安,他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日日出现在她面前。
这比从前方便太多了。
过去他求见十次,她能找出九次半的理由拒绝。
可现在,她是君,他是臣。
臣有事奏,君岂有不听之理。
“陛下。”
萧启之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的笑意。
姜昭宁将那滴将落未落的墨点回砚台,抬起眼帘,眸光清冷。
“摄政王有何要事?”
他呈上一本奏折,说的却是工部营房更换守卫这种芝麻大的小事。
姜昭宁的指节捏着笔杆,微微泛白。
她知道,他根本不是来议事的。
他只是想找个由头,待在她身边。
萧启之终于说完了,他静静地站着,也不说告退,就那么看着她。
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姜昭宁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此事,朕知道了,摄政王全权处置即可。”
“臣,遵旨。”
他嘴上应着,脚下却未动分毫。
姜昭宁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摄政王若是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臣还有一事。”
他又从袖中摸出一本奏折。
姜昭宁闭了闭眼。
没完没了。
从乾清宫出来,月已上梢头。
陌书提着灯笼,快步跟上自家王爷。
“王爷,这工部营房换防这等小事,也要请示陛下吗?”
萧启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夜色都为之柔和了几分。
“这是自然的。”
“军中大小事务,又怎么能不让陛下知道呢?”
陌书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没出息。
王爷这心思,昭然若揭,偏偏还非要扯上一块遮羞布。
他摸了摸鼻子,压低了声音。
“王爷,最近朝中都有流言了。”
“说您日日留宿在乾清宫,怕是要被陛下……看中了。”
萧启之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转过头,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当真有如此流言?”
“是谁传出来的?本王重重有赏!”
陌书双手一摊。
“许多人都在传。”
“何况王爷您难道不是夜夜留宿在乾清宫吗?”
每日天不亮就入宫,早朝后便寻各种由头求见。
一见,就直接待到深夜。
十天里有九天,都歇在乾清宫旁的偏殿里。
这跟留宿,又有什么区别。
而另一边,自从萧启之退下后,姜昭宁便觉得自己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她登基很顺利。
顺利到几乎听不见任何反对的声音。
她心中清楚,那些反对的声音,怕是早就被萧启之和她兄长联手处理掉了,根本传不到她的耳中。
可萧启之这段时间,着实过分。
他就像一块黏人的狗皮膏药,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
你骂他几句,他能乐呵呵地看着你,仿佛听的是什么动人情话。
打也打不走。
姜昭宁试过一次。
她命人将他拖出去,打。
可那些侍卫哪里敢真的用力,打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等打完,这人竟还有脸凑回来。
带着一身的狼狈,和嘴角的伤,眼巴巴地看着她,求亲亲,求抱抱。
姜昭宁是真的怕了。
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指尖在冰凉的紫檀木桌案上,缓缓敲击着。
更漏敲过三响。
她这才意识到,已经三更天了。
而萧启之才刚刚离开。
她心中并不想与萧启之有过多的牵扯。
必须想个办法,一劳永逸才行。
她立刻下了一道旨意。
“传右丞相之子,刘兆文,入宫觐见。”
刘相辅听到这个旨意时,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三更半夜,陛下召见他的儿子入寝宫?
可陛下有诏,他们家不敢有片刻耽搁。
刘兆文就这么被慌忙塞进了宫轿,一路抬进了皇宫深处。
他被安置在了姜昭宁寝殿的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