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吓得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扑过去想抱住萧启之的腿,却被侍卫拦住。
“启之哥哥,我求求你,你别这样!”
“你饶了我吧!”
萧启之对她凄厉的哭喊充耳不闻。
他只是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疲惫地瘫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
眼角,一滴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迅速隐没在衣襟里。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嘲讽地说道。
“姜昭宁。”
“别以为死了,便能摆脱本王。”
“等那些人付出该有的代价,本王就会来陪你……共渡黄泉。”
几日后,王府书房。
陌书端着一碗温热的贝勒参汤,看着自家王爷憔悴的侧脸,心里一阵发紧。
王爷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
“王爷。”
“您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住,喝点参汤吧。”
“还有……姜姑娘的灵堂已经设好了,王爷什么时候过去看一看?”
萧启之闻言,终于有了动作。
他接过那碗参汤,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的暖意。
在还没有为她报仇之前,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萧启之将空碗放在桌上,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卷宗。
“本王不过去了。”
“她不会想见到本王,何况,我们很快就会相见。”
陌书听到这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总觉得王爷好像在谋划着什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藏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可他只是一个下人,根本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他只好躬身说道。
“王爷,节哀顺变。”
萧启之连头都没有抬,手指摩挲着卷宗的边缘,仔细问道。
“陌书,寒二那边……证据弄得怎么样了?”
陌书心头一跳,立刻点头。
“回王爷,已经全部备妥,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他说完,心里愈发发慌。
镇北侯……那可是王爷昔日的救命恩人。
可现在,王爷眼中没有半分犹豫,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镇北侯府鱼死网破。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了。
煊赫一时的镇北侯府,短短数日,高楼倾塌。
朱漆大门上贴了封条,往日车水马龙的府前,只剩下秋风卷着落叶。
镇北侯被判了流刑。
就在通往苦寒之地的流放路上,萧启之拦住了囚车。
他一袭玄色锦衣,立在枯黄的草芥之间,身形挺拔,面容冷峻。
囚车里的镇北侯,枷锁满身,昔日的威严被一身囚服与满面污秽取代。
他透过木栅的缝隙,死死盯住了那个身影。
一瞬间,镇北侯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猛地扑向囚车的栏杆,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木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萧启之!”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你这个杂碎!”
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老夫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
萧启之的眼底,并无半分复仇的狂喜。
那双深邃的眸子,只是映着灰败的天空,情绪翻涌,却又被死死压住。
他看着远方绵延不绝的土路,声音很淡。
“侯爷,北境苦寒。”
“望侯爷好自珍重。”
镇北侯自从那次书房一别,便预感到萧启之会对付他。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他曾不屑一顾的前朝余孽,势力竟已渗透到如此地步。
连他最信任的心腹,都成了萧启之的刀。
这一跤,栽得他粉身碎骨。
镇北侯的牙根都快要咬碎了。
“早知你如此忘恩负义,当初就该让你死在战场上!”
萧启之的视线依旧落在远方,仿佛眼前人的咒骂不过是风过耳。
“善恶到头终有报。”
镇北侯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忽然冷笑一声。
“王爷日理万机,莫非只是为了来送老夫一程?”
“说吧,你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启之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囚笼中的那张脸。
他眼底的情绪愈发复杂,有痛,有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迷茫。
“本王查到,姜府的败落,与丞相有关。”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本王想问,当年为何要对姜家动手?”
镇北侯听到“姜府”二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恶毒。
他笑了,笑声凄厉。
“自然是因为你。”
“姜博文那个老东西,明知你是前朝皇子,竟敢将你收留在府中。”
“难道他不该死吗?”
镇北侯的笑意更浓,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最可笑的是,他收留了你,心却向着当今天子。”
“如此首鼠两端之人,留着何用?”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萧启之的心口。
他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才是那个欠姜府最多的人。
他想起自己对姜昭宁的冷漠与利用,想起她最后的绝望。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萧启之猛地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风吹动他的发丝,眼角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逝。
他嘴角牵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昭昭,别怕。”
“本王很快,就来陪你。”
镇北侯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疯狂褪去,转为一种极致的困惑。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权谋,只有利益,只有成王败寇。
他从未见过萧启之这样的人。
赢了天下,却流露出比输了的人还要深的痛苦。
“你倒是个怪物。”
镇北侯淡淡地评价道。
萧启之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玄色的衣摆在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押送的队伍再次缓缓开动。
囚车碾过尘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镇北侯的身影,在那条通往绝望的路上,越拉越长,越变越小。
最终,化作天际边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另一边。
客栈的厢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姜昭宁躺在床上,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骨头断了好几根。
从悬崖摔落,每一次撞击都让她的身体濒临破碎。
姜挺怕她挺不过去,这才决定在客栈休整,不敢再有丝毫颠簸。
两人对外化名夫妻,以此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