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听完这话,眉毛高高挑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在他的生命中,权力是唯一的信仰。
他从未见过一个男子,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他淡淡地说道。
“启之,你还年轻,所以觉得感情这件事情很重要。”
“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男女之情,如同那最没用的东西,虚无缥缈。”
“哪有自己手中的权力重要?”
“殿下,只要你愿意,我们便可以和顾丞相一起,共谋大业,到时候江山尽在你手。”
萧启之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诧异。
他连连摇头,“本王何时想要那个位置?”
“我要的,只是姜昭宁。”
“可现在,你杀了她,本王便要替她报仇!”
“所有伤害她的人,都该死!”
“但你救过本王,本王不杀你。”
他的目光落在镇北侯那双写满欲望的眼睛上。
“既然你最看重权力,那你手中的兵权,本王要全部,一点一点地收回来。”
镇北侯瞪大了眼睛。
他脸上的肌肉因震惊而抽动。
他愤怒的低吼。
“萧启之!”
“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没收本侯的兵权?”
“你可知,当初若不是本侯将你从战场上捡回来,你早就是一具尸体!”
“我为你谋划,救你性命,为你铺就前程,你竟然如此对我!”
萧启之闭上了眼睛。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冲撞,恩与仇,情与恨。
可他只要一想到姜昭宁,心脏就痛到无法呼吸。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再次睁开眼,里面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侯爷,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
没有一丝留恋。
他离开了那间压抑的屋子。
等他回到王府之中,夜色已深。
陌书立刻迎了上来。
他看到萧启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中一紧。
“王爷,您究竟怎么了?”
“您的身子还未好全,快……”
萧启之抬手打断了他。
他问道:“寒二是不是回来了?”
陌书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已经回来了。”
萧启之的眼里一片冷寂,他淡淡地说道。
“将镇北军,全部收在自己手里。”
“一点一点,收回来吧。”
寒二,本就是镇北军中的一员猛将。
他在军中的地位,并不亚于镇北侯本人。
镇北侯年岁越大,行事越发残暴,底下的人其实对他颇有微词。
反倒是寒二,带着镇北军的弟兄们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萧启之本不愿意走这步棋。
可是,他不想再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这天下所有人,只有姜昭宁能够利用他。
其他人,都不行。
……
澜烟阁中。
沈烟一直在养身体,从双红口中得知,姜昭宁掉落了悬崖。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静得有些过分。
过了许久,一点笑意才从她的唇角慢慢渗透出来,逐渐蔓延,扭曲了她原本姣好的面容。
那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得意。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干燥的嘴唇,喉咙里溢出满足的低语。
“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得死。”
这个念头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魏嬷嬷的女儿。
很多年前,魏嬷嬷对她确实不错。
可那份好,总是隔着一层。
因为魏嬷嬷有自己的女儿,她的心,总有一大半是偏在那边的。
而她沈烟呢?
爹不疼娘不爱!
在这座侯府里,下人们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捧高踩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活得甚至不如廊檐下打盹的野狗。
那时候,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魏嬷嬷。
她慢慢发现,魏嬷嬷其实很聪明。
她总能在最有限的条件下,为自己谋取到最好的生活。
可她有顾虑。
她那个病弱的女儿,就是她最大的软肋,让她做事畏畏缩缩,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只要那个女儿没了……
魏嬷嬷,才会是真正属于她一个人的。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自从魏嬷嬷的女儿“不幸”病故,魏嬷嬷的世界就彻底坍塌了,而她,成了唯一的支柱。
魏嬷嬷将所有的心力,所有的关爱,甚至对亡女的思念与投射,全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沈嫣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她抬起眼,看向垂手立在一旁的双红。
“双红,王爷可回来了?”
双红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魏嬷嬷不在了,她就成了姑娘身边最得用的人。
可姑娘的喜怒无常,让她每一刻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回姑娘,王爷从侯府回来,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至今没有出来。”
沈烟从床上坐起身。
头还有点眩晕,毒素的余威还在四肢百骸里潜伏,身体带着一丝被抽空后的虚软。
其实,这已经算是万幸。
若非萧启之当机立断,用那颗千金难求的救命良药换了她一命,她此刻恐怕早已是一具枯骨。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缓步走到菱花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依旧绝色的脸。
眼波流转,是含水的桃花,鼻尖小巧,唇不点而朱。
毒素褪去后,反而为这张容颜添上几分楚楚可怜的病弱感,愈发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对自己这副容颜,向来是极有信心的。
这个时候,启之哥哥应该是很难受吧。
沈烟淡漠地想着,指尖蘸了些许胭脂,轻轻在颊边晕开。
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健康的红晕,那份病气被恰到好处地掩盖,只余下惹人怜爱的脆弱。
她又拿起螺子黛,细细描了眉,最后用口脂抿了抿唇,镜中的人瞬间活色生香,年轻又漂亮,美得惊心动魄。
她站起身,提起裙摆。
“我要去看看启之哥哥。”
沈烟端着一份亲手准备的甜汤,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萧启之的书房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
府里的下人见了她,无不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沉闷的、混合着墨香与药草的微苦气息。
她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了萧启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