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宁不怕自己出事。
她担心的是牵累他人,那嬷嬷虽然已经离开,但镇北侯府毕竟难对付。
她平静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烟如今受着伤,萧启之定是要围绕着沈烟转。
而今镇北侯也回来了,那萧启之的时间就更加没有了。
姜昭宁突然发现自己空闲下来了。
她不用一直围绕着伺候萧启之。
这王府,处处是牢笼。
虽亭台楼阁,异常精美,比之以前的姜府也气派了不少。
可她心中却依旧怀念着那一片小小的天地。
姜昭宁没有任何障碍,直接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也没有任何地方想去,只是来到了姜府。
她没有敲门。
走到后面的一个小角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吴伯正在打扫着院子,看到她来了,直接愣了一下。
姜昭宁提溜着酒和肉,将这个递给了吴伯。
“吴伯,今天路过酒馆,闻到一阵酒香。”
“便想到你也爱喝酒,因此特意给你带了一些。”
吴伯眼里瞬间亮晶晶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一个人能记挂他,真是不枉此生了。
两人本也不熟,但耐不住姜昭宁问东问西的。
吴伯接过了酒,闻了闻酒香,“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也想喝酒。”
“但是军中纪律严明,若是喝酒被人察觉,定会挨一顿好揍。”
“何况王爷治军很严,说不定会被赶出营帐,因此我那时候一直不怎么敢喝。”
“如今久而久之,也不敢多喝了,今日被这酒香一激,倒是多了几分心思。”
姜昭宁微微一笑,“有酒无肉,总是缺点什么。”
“有酒有肉,那才是真人生。”
“那便多谢你了。”
“您说的哪里话,这些年要不是您兢兢业业地看管着姜府,想来它定会败落了,我还要感谢你才是。”
吴伯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肉,问道:“今日可会多待一些时间?”
“您去忙吧,我稍后便会离开。”
姜昭宁辞别了老伯,便往院中走去。
她发现院子中有几枝蜡梅已经开花,连空气里都是清幽的梅香。
她困了许久的心,瞬间觉得很舒服。
姜昭宁走到蜡梅旁边,伸手折了一枝梅,想着要将梅花给养起来。
她拿着梅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要为其找一个花瓶。
刚一推开门,便看到里面立着一个人影。
姜昭宁心里一惊,然定睛一看。
那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兄长。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狂喜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全身。
一溜烟地跑到了那人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刚想问候,一股酸涩便直冲鼻腔。
她抱着兄长,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又大又惨,完全不像平时的她,倒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在王府三年,她从不敢大声哭出来,一直压抑着自己。
就算是伤心难过,也只会允许自己克制地流下几滴眼泪。
可一见到兄长,这些克制通通溃散。
她只想抱着兄长,大声地哭,大声地喊,大声地诉说这些年的委屈。
姜挺也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等姜昭宁哭完,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她才看到兄长胸前都湿透了,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兄长,你来了。”
“还好,你来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这一句“你来了”。
只要兄长来了,她便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姜挺伸出手,为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的指骨有些粗糙,却很温热。
那份暖意,一直传到了姜昭宁的心底。
姜挺说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姜昭宁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说道:“在兄长面前,我不就是一个小孩子。”
姜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此次,我是偷摸过来的,此地毕竟不安全。”
姜昭宁这才反应过来。
“兄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可曾去看过母亲?”
姜挺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抓住了姜昭宁的胳膊。
“昭昭,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了。”
“母亲,我已从岭南接走,但这个消息瞒不了太久。”
“因此我们要跟萧启之比的,便是时间。”
“我要在萧启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带着你和母亲一起离开。”
“你可愿意配合我?”
姜昭宁的眼睛倏然一亮,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愿意,兄长,我愿意!”
“你把母亲救出来了?她还好吗?她身体是否还吃得消?”
她记得,离开岭南之时,只留下母亲一个人。
她身旁没有一个照应,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说起这件事,姜挺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点了点头。
“母亲过得还不错,只不过在岭南之地,她没有自由。”
“那便好。”
萧启之是当朝摄政王,他手底下又有玄甲卫。
一想到萧启之对自己那份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姜昭宁的心瞬间担忧起来。
“兄长,应该怎么才能逃脱?”
“萧启之手中的玄甲卫,打探、刺杀样样精通,若是没有计划,怕是刚刚逃出城门,便会被他抓回来。”
“到时候打草惊蛇,日子过得会更难了。”
姜挺赞许地看着她,“其实,我来的时候,还担心你会不想离开萧启之。”
姜挺虽然在姜府的时间很少,但也知道两人曾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如今走向对立面,也是令人唏嘘。
闻言,姜昭宁的心口,像是被一团乱麻堵住了。
呼吸都带着涩意。
这股沉甸甸的难过,并非全然因为要离开萧启之。
而是两人再无相见日。
只是若将家人与他放在一处让她选。
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家人。
那条走了数千里的流放之路,早已让她刻骨铭心。
冰冷的雨,粗粝的粮,旁人鄙夷的目光。
在那样的绝境里,唯有亲人是唯一的暖。
父亲已经没了。
她不能再失去母亲。
何况,萧启之的心里,也早就没有她了。
将她困在王府整整三年,日日相对,却不是因为爱。
而是折磨。
他要将她当年带给他的那些痛苦,一丝不差地,全部还回来。
若她就此“死去”。
萧启之或许会难过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