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宁移开了那逼迫人的视线,看向了陌书。
“陌统领,有伤尽快治,若是留下了后遗症就不好了。”
陌书:“……”
怎么办,感觉自己的屁股又要开花。
他赶紧找个借口离开了。
姜昭宁也趁机提出了告辞。
自从那日交谈后,姜昭宁的心一直安定不下来。
她只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魏嬷嬷身上。
然而,那封信送出去已经数日,却如石沉大海。
魏嬷嬷依旧是那个魏嬷嬷,行事周全,滴水不漏。
每日只是愈发尽心地伺候在沈烟身侧,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姜昭宁眉眼一挑,杀女之仇这也能隐忍?
她看了一眼天色,料想着萧启之快回来了。
心念一动,亲自去小厨房,端了一盅刚炖好的参汤。
上好的长白山老参,用文火细细熬了两个时辰,汤色清亮,药香浓郁。
她提着食盒,步履平稳地走向萧启之的书房。
刚行至廊下,门帘被人从里掀开。
沈烟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魏嬷嬷。
她的眼眶通红,眼角还凝着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我见犹怜。
一抬眼,沈烟便看到了姜昭宁,她眼神微变,瞬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大步流星地走到姜昭宁面前,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声音尖厉,不等姜昭宁回话,便一个箭步上前。
她伸手猛地一推。
“哐当——”
白玉瓷盅摔在青石板上,碎裂四溅。
滚烫的参汤泼洒一地,浓郁的参味混着一股焦灼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
姜昭宁垂眸,看着脚边的一片狼藉,眼底却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烟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心里无端端涌起一股爽意。
嘴角噙着冷笑,嘲讽道:“沈姑娘,看来你没资格动我的命。”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
“也只能做些打翻汤碗的琐事,来膈应我了。”
沈烟的胸口剧烈起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伸出手指,指甲几乎要戳到姜昭宁的鼻尖。
“姜昭宁,你别得意!”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
“别以为这一次启之哥哥护着你,是因为爱你,他不过是怜悯路边的一条狗罢了!”
就在这时,一声冷喝从屋内传来。
“放肆!”
萧启之大步跨出,玄色的衣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片,他却看也未看。
他的目光冷冽,直直地射向沈烟。
“烟儿,你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吗?”
沈烟脸上的跋扈瞬间褪去,化作了满腹的委屈。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启之哥哥……”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你现在宁愿护着这个贱婢,也不愿意护我吗?”
“你可知道,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
她猛地指向姜昭宁,声音陡然拔高。
“这个贱婢,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姜昭宁眉梢轻轻一挑,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奴婢怎么不知道,沈姑娘竟是肚子里的蛔虫?”
闻言,沈烟感觉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狠狠道:“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姜昭宁神色淡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不就结了,奴婢心中有没有王爷,王爷说得,可沈姑娘说不得。”
沈烟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跺脚,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你敢说吗?”
“你敢说你喜欢启之哥哥吗?你爱启之哥哥吗?”
“你愿意为了启之哥哥,付出自己的性命吗?”
一连串的质问,尖锐而直接。
姜昭宁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她张了张嘴,本想反驳,然而此刻却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这片刻的沉默而变得滞重。
最终,她移开了视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稳。
“沈姑娘,我签的是王府的卖身契,自然就是王府的人。”
“王爷是主子。”
“一个奴婢的心中,自然满心满眼都装着主子。”
这番话,是忠心,也是界限。
沈烟发出一声嗤笑,满眼鄙夷。
“你可真是毫无底线!”
“够了。”
萧启之淡淡的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事到此为止。”
沈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没有丝毫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心中委屈更甚。
她娇嗔地跺了跺脚,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启之哥哥!”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姜昭宁福了福身,一脸的恭顺得意。
“回沈姑娘,奴婢没有给王爷灌什么迷魂汤。”
“奴婢有的,只是一片忠心罢了。”
“你!”
沈烟的理智彻底崩断。
“我今天就撕烂你这张嘴!”
话音未落,她扬起手,一个巴掌就朝着姜昭宁的脸扇了过去。
风声凌厉。
姜昭宁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果然。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半空中截住了沈烟的手腕。
萧启之握住了沈烟的手,眉头紧锁。
“别闹了。”
他的声音已经淬了冰。
沈烟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可更疼的是心。
她气得脸色发白,另一只手指着姜昭宁,浑身都在发抖。
“启之哥哥,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婢,教训我?”
“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你半死不活的时候,是谁一直在你身边伺候?”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寂静。
沈烟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她瞬间软了语气,“启之哥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启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他松开手,眼中的不耐烦再也无法掩饰。
“还不带沈姑娘下去。”
魏嬷嬷一直垂着眼,此刻才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烟。
“姑娘,我们回去吧。”
主仆一行人,就这么慢慢地离开了。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姜昭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
从始至终,魏嬷嬷一句话都没有说。
没有劝解,没有帮腔,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只是默默地扶着沈烟离开。
姜昭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看来,魏嬷嬷的心里,也并非不起波澜。
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接下来,她只要等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