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痛楚远不及膝盖上传来的冰冷。
那块冰,死死地贴着她的膝盖骨。
寒气带着尖刺,一寸寸往骨缝里钻。
膝盖处又冷又麻,还泛着一种专属于冰的刺痛。
姜昭宁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她抬起头。
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不甘与愤怒。
那股韧劲,仿佛是小草要从石缝中顶破苍穹的决绝。
神色虽然痛苦,可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一字一顿。
“沈烟,我从未想过与你起什么争执。”
“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过我。”
“既然如此,我不会再忍耐。”
姜昭宁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雪莹。
那个被卖掉,如今下落不明的丫鬟。
她托人去查,却杳无音讯,整个人凭空消失。
姜昭宁猜测,人要么在萧启之手中,要么,已经被沈烟暗害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脊背发寒。
她虽帮雪莹出过一口气,控制了澜烟阁的开销,可这远远不够。
只要萧启之还护着沈烟,她就根本没有胜算。
所以,要对付沈烟,首先要对付的是萧启之,还有她身边的魏嬷嬷。
只要解决了他们两人,沈烟便不足为惧。
听到这话,沈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背着手,她在原地踱了两圈,眼里满是冷嘲热讽。
她低下头,俯下身子,眼里淬着毒。
“姜昭宁,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如今的状况?”
“你只是一个奴婢。”
“而我,是侯府千金,更有当朝摄政王的庇护。”
“可以说,在京中,本姑娘可以横着走。”
“即使日后王妃入府又如何?她又能把我怎么样?”
姜昭宁冷冷一笑。
“那奴婢就祝愿沈姑娘能够心想事成。”
“不过,沈姑娘平日里作恶太多,还是多去拜拜菩萨,才能保佑你平安顺遂。”
沈烟眉头微微皱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琢磨了一遍,怒喝道。
“你敢威胁我!”
姜昭宁一片平静。
“沈姑娘怕是多虑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鼓掌声。
姜昭宁抬头看去,来人竟然是太子。
她心中大叫不妙。
这上天是要亡她吗?
一想到太子那黏糊糊的眼神曾在自己身上逡巡,她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一国太子,竟是这副德行。
姜昭宁只觉得,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可她的肩膀被死死摁住,根本无法动弹。
那两个奴仆意识到她的举动,更是加大了手指的力气。
一时之间,姜昭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怒瞪着一双眼,尽力不露出任何惧色。
太子慢慢走近,眼底一片青黑。
他看见沈烟,脸色一喜。
“烟儿,你也在此处?”
“孤与启之兄约好今日下棋,没曾想他被父皇叫走了,只好留孤一人前来。”
沈烟闻言,笑靥如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调侃道。
“启之哥哥棋艺不佳,望太子殿下能够多多相让。”
太子眉眼一挑。
“启之棋艺不佳?这从何说起?”
沈烟摆了摆手。
她心里觉得是自己的棋艺太过高超,可若在太子面前一直说萧启之棋艺不佳,未免打击他的颜面。
于是沈烟说道。
“也没什么,只不过启之哥哥更擅长武功而已。”
“殿下,您要不先到大堂里坐坐,想来启之哥哥很快就来了。”
太子走到内院,无非是想见一眼那个藏着的奴婢。
那日在帐篷中匆匆摸了几把,那手感一直记在心里。
他在宫中找了许多女子,都没有那种光滑冰冷的触感。
尤其那个女人身上那股冷漠的态度,更是让他夜不能寐。
太子目光微不可查地扫过姜昭宁,眼光中带着贪婪。
他假意问道。
“呀,这奴婢是犯了什么错,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沈烟闻言,鼻尖轻轻一皱,嫌恶地瞥了一眼。
“这奴婢,见了本姑娘竟敢不行礼,简直没有规矩。”
“今日若是让旁人看了去,岂不是笑话王府没有规矩?这才想着帮启之哥哥管教管教他手底下的奴婢。”
太子目光微转。
“烟儿,这等肮脏事,你怎么可以经手?”
“还是让孤来吧,免得脏了你的手。”
沈烟眼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太子对她最是千依百顺。
可是,太子见一个爱一个,那些女人于他而言皆是玩物,这让沈烟觉得膈应。
相反,萧启之不仅谋略、才干俱佳,在女色上也极为克制。
沈烟微微叹了一口气。
目前为止,也只知道一个姜昭宁而已。
因此,她看向姜昭宁的目光中,带着更深的嫉妒。
她堂堂侯府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奴婢!
沈烟语气有些冲。
“殿下,这婢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不要被骗了。”
“上次我与启之哥哥,还看见她在大街上与其他男子拉拉扯扯,简直不守妇道。”
太子听完,眼里的兴致反而更浓了。
若是良家妇女,又有什么意思?
反倒是这种能勾人的小野猫,才更能引起他的兴致。
如此一想,太子觉得浑身都有些发热。
但沈烟毕竟是镇北侯府的千金,绝不能因为一个奴婢得罪了她。
不然日后没了镇北侯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终究不稳。
父皇年迈,但底下成年的皇子太多,随时都可能有变故。
姜昭宁看着他们两人。
一个目光炙热,一个目光厌恶。
她心里泛起苦笑。
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这两人打量,盘算着能卖个什么好价钱。
姜昭宁不由得想到,若是真到了关键时候,大不了一死。
如此一想,她心里竟然安定了许多。
眼中带着讥诮,冷冷地看向他们二人。
只不过,她目光微微闪动,环顾四周。
心里,竟然还在期盼着那个人影的出现。
她微微苦笑一声,自己当真是有些犯贱。
太子慢慢走了过来,继续劝说。
“烟儿,这打打杀杀毕竟不妥,何况马上就要临近年关,没必要闹出人命。”
“我看这教训也够了,不如,还是先将她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