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之视线攫住了她,然而,看到她的神色,心里不由得一凉。
她嘴上说着客气,可是神色却是冷漠的。
整个人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萧启之忽然觉得,自己与她,仿佛隔着两个无法跨越的世界。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开始僵硬起来。
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不出情绪。
“不必。”
“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闻言,姜昭宁直接就愣住了。
她心里翻涌着困惑。
这帮助姜府,怎么会是他的分内之事?
她没有多想,又或者说,她不敢多想。
自作多情的事情,她做过太多次了。
姜昭宁的目光开始打量起这间熟悉的屋子。
若是仔细看,还是能感觉到这房间已经不大一样了。
毕竟是被彻底查抄过一遍的,许多地方都留下了翻动的痕迹。
然而,就是因为这翻动的痕迹,让她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回来了。
眼里好像落入了细碎的星辰,明亮又澄澈。
“王爷。”
“往后,奴婢能常来这边吗?”
“奴婢想……给这里打扫一下。”
“想把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擦得没有一丝灰尘。”
萧启之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他直接拒绝了这个请求。
“这里有吴伯看管,又何须你来做这些粗活?”
姜昭宁瞠目结舌,随即轻声说道。
“王爷。”
“奴婢现在,就是一个下人。”
萧启之微微愣住了。
他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她,只是从喉咙口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
“随你。”
姜昭宁在屋子里,前前后后地忙碌了许久。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只是东看看西摸摸。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眼中还是带着意犹未尽。
萧启之伸手轻捏自己的眉心,突然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
看着她如同出笼的小鸟一般开心,他心中特别害怕。
想来,王府于她而言,确实是牢笼吧。
“姜昭宁,玉佩被你丢在了何处?”
姜昭宁收回神色。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院子里。
姜昭宁指了指前面,那里正有一个小池子。
如今正是寒冬,只剩下一片残叶。
若是到了盛夏,这里便开满了荷花。
“临流放之前,奴婢就把玉佩扔到那个小池子里了。”
“王爷,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把玉佩给捡起来。”
萧齐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神与动作里,都写满了不赞成。
他沉声说道。
“不需要你下去,你的胳膊不想要了吗?”
“姜昭宁,别老是忘了,你的胳膊还伤着!”
姜昭宁微微一震。
其实她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些微的牵扯痛感,并不影响日常。
只不过,这里就只有她和萧启之。
姜昭宁抬起眼,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王爷您是要亲自下去捡玉佩吗?”
萧齐之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恼怒。
“本王才不去捡!”
闻言,姜昭宁一点都没有意外。
反而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王爷,您看。”
“那不就只剩下奴婢下去捡玉佩了吗?”
话音刚落,姜昭宁就作势要褪去身上的外衫。
萧启之再次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力道比方才更重。
他的脸色冷漠,声音却更加僵硬。
“等着。”
姜昭宁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更加戏谑地调侃道。
“没想到王爷打脸来得这么快。”
“若是您怕冷,奴婢是真心愿意替您下去的。”
萧启之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
他只是转过头,默默地褪下了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姜昭宁身上。
随后,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子中。
池水冰冷刺骨。
这池子虽然面积不大,底下却比想象中要深,萧启之越往下走,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他强忍住那股钻心的冷意,开始在浑浊的水底摸索起来。
姜昭宁一开始还抱着双臂,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但是看着时间慢慢地过去,水面却始终平静,萧启之竟然还没有上来。
她眼里的戏谑终于褪去,浮上了真切的担忧。
她忍不住朝着水面喊了起来。
“萧启之!”
“萧启之,你在哪里?”
她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回声。
姜昭宁更加慌乱了,刚想要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就看到水面“哗啦”一声,萧启之的头露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她说道。
“底下有些深,你别过来。”
“本王再去找一找。”
话音刚落,他又立马扎进了水中。
这池子面积委实不大,但是要在淤泥里找那么一方小小的玉佩,终究还是费了些功夫。
姜昭宁在岸上等得心焦如焚。
她朝着水面喊道。
“王爷,别轻易以身涉险,待明日多寻些侍卫,一起来找!”
“总好过你一直泡在水下,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萧启之在水下听到了她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
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柔情。
动作却没有停下,依旧在冰冷的河底执着地摸索着。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僵硬。
那股冷意,像是无数根细小的冰针,从皮肤慢慢透进骨髓里,根本无法缓解。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萧启之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
他用冻得发麻的手指感受了一下它的形状,确认是一块玉佩,眼中才闪过一丝喜色。
他赶紧抓紧玉佩,奋力爬了上来。
姜府之中,没有任何的下人,只有一个瘸了腿看门的老伯。
姜昭宁看到萧启之上来,看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与不断发抖的嘴唇,心头猛地一揪。
她立刻上前扶住他。
“王爷!”
“赶紧过去,把湿衣服脱了取暖,小心得了风寒!”
萧启之却不以为然,只是挥了挥手上沾着淤泥的玉佩。
“不辱使命,终于找到了。”
姜昭宁伸手接过玉佩,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他的身体,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快步走向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