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那个侍卫却开口叫住了她。
“这冬日的太阳瞧着暖和,终究是镜花水月,没多少热乎气儿。”
“姑娘衣衫单薄,还是多添件衣裳为好。”
姜昭宁低头看了看自己。
帐篷里烧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她并未觉得冷。
可被他这么一提醒,湖边的冷风仿佛瞬间找到了可乘之机,顺着衣领袖口钻了进来,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谢你。”
她轻声道。
那年轻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
他朝她走近了两步。
“希望你别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家里也有个妹妹,跟你差不多的年纪。”
“那丫头贪凉,一到冬天就爱生病,我瞧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风口,就忍不住多嘴了。”
闻言,姜昭宁的动作顿住了。
“你也有一个妹妹?”
她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了远在边关军营的兄长。
从前在府中,每逢冬日天凉,兄长也会这般叮嘱她,要多穿衣,少出门,别吹风。
可她那时总是不以为然,嫌他啰嗦。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种来自亲人最平常的问候,究竟有多么难能可贵。
她站在原地,喉咙有些发紧,说不出话来。
那年轻侍卫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其实我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
“她老人家寿辰快到了,我这做儿子的,却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才好。”
“所以想问问姑娘,你平日里,都会送些什么礼物给自己的母亲?”
姜昭宁的眉头又一次轻轻皱起。
母亲。
在姜府时,母亲为了经营铺子,常年走南闯北,母女二人聚少离多。
到了流放之地,母亲又为了生计终日劳作,双手布满老茧。
她好像,从未真正关心过母亲喜欢什么。
也从未想过,要送什么礼物去讨她欢心。
她缓缓地,诚实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不太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像湖面飘落的一片枯叶。
“因为我是一个不孝女。”
年轻的侍卫诧异,又继续说道。
“你别这么说。”
“身为子女,每个父母都盼着你好,只要你过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孝顺了。”
姜昭宁想到了远在岭南的母亲。
她冲着他笑了一下。
“我母亲确实也是跟我这么说过,只要我过得好,她就会好。”
那侍卫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将它递给了姜昭宁。
“这上面是我想到有可能为母亲选的,你可以帮忙参谋一下吗?”
看到姜昭宁在犹豫,那侍卫又不好意思地说道。
“或许你会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冒昧。”
“但是军营里面全部都是大老爷们儿,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很懂。”
“今日正在犹豫,难得看到姑娘在这里,感觉与姑娘很投缘。”
“所以才想问一下,姑娘若是觉得有些冒昧,嗯,尽管可以拒绝我,没有关系。”
姜昭宁想了一下,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上面列举的礼品都还很齐全,要么是昂贵的,要么是当下比较实用的。
甚至还很贴心。
连抹额这种细致的礼物都有。
这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眼前这个男子对他母亲的孝顺。
姜昭宁也不知道要选什么。
“我不知道你母亲喜欢什么,因此给不出建议。”
年轻侍卫问道。
“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想来你们同为女子,定是比我更了解。”
姜昭宁突然想到母亲整日里拿着的那根金簪子。
她指了指上面的金簪子。
“女子大多爱首饰,想来,你母亲应该也不例外。”
“她从少女变成你的母亲,但本质还是一个小女孩,想要变得更年轻。”
“在你的心中,肯定母亲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所以送这个吧。”
闻言,年轻侍卫眼睛倏地就亮了,由衷夸赞。
“京中女子向来觉得金簪子庸俗,但我却觉得金簪子很美。”
“姑娘与我想到一起了,我也是想要买首饰。”
姜昭宁笑了一下。
她觉得难得有这么开怀。
“希望,你的母亲会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姜昭宁感觉背后有阴风阵阵。
她转过头一看,又感觉没有什么,于是又转过了头。
这种感觉太过于熟悉,她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我要回去了。”
“姑娘,明天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
姜昭宁点了点头。
“最近应该都会在。”
那年轻的侍卫瞬间就笑开了。
“好,明日我在这里等姑娘。”
姜昭宁瞠目结舌。
心里想什么时候,明日都约好了。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了以后,离这边不远的林子里面钻出了两个身影。
沈烟和萧启之正站在原地。
他们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烟的眉眼间划过一丝讶异。
“启之哥哥,他们两个还挺相配的。”
萧启之冷冷一笑。
“配吗?”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开。
沈烟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立马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启之哥哥,你等等我。”
姜昭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回了帐篷。
帘子一掀,她脸上的愉悦便僵住了。
萧启之端坐其中,一身玄色衣袍,衬得整个帐篷都暗沉了几分。
她有些诧异。
“王爷,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启之缓缓抬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双眸子极冷,阴测测地落在她身上。
“作为一个奴婢,私自离开营地,连主子回来了都不知道,你这奴婢当得真是尽职。”
姜昭宁心头一滞,自知理亏。
平日里这个时辰,他定然是在处理公务,谁知今日抽了什么风。
她敛了神色,走上前去。
“王爷,可要奴婢为您泡茶?”
萧启之冷冷地掀了下眼皮。
“这点小事,还需本王提醒?回来这么久,一杯热茶也无。”
姜昭宁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这人又在没事找事。
可她摸不准他到底为何动怒,眼下还是别去触他的霉头为好。
她转过身,动作利落地取了茶叶,注水,每一个步骤都安静无声。
心里甚至已经预演了一遍,他必定会挑剔这茶水太烫,或是茶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