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宁眉眼一挑,显得并不在意。
“奴婢一个人前去就行了。”
“若是被刺客发现了你们的行踪,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萧启之听着她口中的“我们”,看着她开合的嘴唇,心中竟生出一丝诡异的满足。
“但是此举太过于冒险。”
姜昭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只是一个奴婢,有什么值得下杀手的价值。”
萧启之虽然觉得她说的都对,可心底那份不安却始终萦绕不散。
姜昭宁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模样,出言调侃。
“莫非王爷是在担心奴婢?”
“一个贱婢,哪里值得本王担心。”
萧启之冷声丢下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他走到门口,脚步却又顿住,最终还是折返回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手镯,递到她面前。
“这不是普通的镯子,你按动这个机括,它就是一件杀人利器。”
那镯子通体由玄铁打造,样式古朴,却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姜昭宁接过来试了一下,指尖轻轻一按。
一截锋利的短刃无声弹出,刀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芒。
她的眼睛里都是惊喜。
“这确实是一件宝物。”
从前,她或许会喜欢华美的首饰,可经历过流放之后,她更喜欢这种能保护自己的利器。
尤其是这种能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萧启之的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这镯子也是本王偶然所得,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都有些愣住。
萧启之率先移开视线,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心虚地用冷硬的语气掩饰。
“好好当你的内应,若是让本王知道你有二心,本王亲自要了你的命。”
姜昭宁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难过,方才收到礼物的喜悦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低头把玩着手腕上冰冷的镯子,声音淡淡的。
“知道了。”
……
是夜,姜昭宁拿着舆图,独自踏入林中。
枯枝在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林子深处,风声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低语。
林子里,晚上跟白天竟是完全不同。
姜昭宁的呼吸有些急促,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
大概走了一刻钟,她终于抵达了那黑衣人所标记的位置。
她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警惕地环顾四周,每一片晃动的树影都像是潜伏的野兽。
除了风,再无他物。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后,凛冽的寒风穿透了她的衣衫。
虽是棉衣,然而更深露重,衣服一点都不保暖了。
姜昭宁冻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黑暗中凝成一团白雾,然后迅速消散。
再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轻喊。
“喂,侠士,你在吗?”
回答她的,只有愈发凄厉的风声。
姜昭宁的眼底浮现出浓重的困惑,难道侠士不相信自己?
这里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血液冻结。
就在她下定决心,刚一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身侧的草丛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来了。
姜昭宁的眸底深处,一抹算计的光泽转瞬即逝。
她迅速低下眼帘,完美地遮掩了所有真实情绪,再转过头时,脸上已是见到救星般的欣喜。
一个黑衣人正静静地立在三步之外,仿佛是从暗影中生长出来的。
“侠士,可算把你等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雀跃,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那卷舆图,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侠士,奴婢是一个丫鬟,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幸不辱命,这是王府舆图。”
黑衣人伸出手,接过舆图。
他展开舆图,借着微弱的天光大致扫了几眼,声音里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诧异。
“这竟然是真的舆图!”
姜昭宁用力点了点头,萧启之亲自给的东西,自然真得不能再真。
黑衣人的视线从舆图上移开,锐利地落在她身上。
“一个奴婢,竟然真的可以拿到王府舆图!”
他的语气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你究竟是谁?”
姜昭宁的脸上瞬间褪去喜色,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悲伤。
“侠士,奴婢算是……萧启之的贴身女婢。”
“所以这舆图也不算是偷的,是奴婢趁他不在时,偷偷拓印下来的。”
黑衣人身上的气息更加危险,他向前逼近一步。
“萧启之的贴身女婢,竟然会背叛他?”
姜昭宁仿佛被他的气势吓到,下意识地抬起自己那只缠着厚厚绷带的胳膊。
下一刻,压抑的哭声从她喉间溢出。
“侠士有所不知,奴婢在萧启之身边的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姜昭宁忽然感到背后窜起一股说不出的阴风,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加刺骨。
她猛地回头望去。
身后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并无任何异常。
她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着黑衣人的方向挪动了两步,仿佛在寻求庇护。
“侠士,你看看奴婢的胳膊。”
黑衣人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臂上,声音平板无波。
“断了。”
姜昭宁被他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
“确实是断了。”
“侠士,奴婢这胳膊,就是被萧启之的心爱之人给生生折断的。”
“她是堂堂侯府之女,金枝玉叶,奴婢一个下人,就算被打死,也找不到地方说理。”
说到此处,姜昭宁眼中的悲伤几乎要满溢出来。
“侠士,奴婢只有一个要求,等事情了结之后,求侠士发发慈悲,带奴婢脱离这片苦海。”
黑衣人低头看着手中的王府舆图,又抬头看看她。
似乎在权衡这份情报的价值与她话语的真伪。
姜昭宁捕捉到他片刻的犹豫,眼底微光浮动。
“侠士,身为王府奴婢,从来不是奴婢自己能选的。”
“奴婢是被家中活不下去的爹娘卖进王府的,如今所做的一切,谈不上背叛王爷,奴婢只是想活命而已!”
她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活命没有错!”
这五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黑衣人心中某道尘封的锁。
他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为了活下去,亲手将刀捅进了同伴的后心。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的考验,算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