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为何一直没有入族谱。
原来母亲的本意,是想让兄长入赘姜家。
其实,这也是后面她悟出来的。
以前她的心都在萧启之身上。
母亲因此才一直没有说罢了。
萧启之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胸口莫名地堵得慌。
他有心想解释几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
她是一个奴婢。
此事若是闹大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她身上还背着罪臣之女的名声。
萧启之甩袖,转身走到了桌案后,拿起一份公文开始批阅。
见状,姜昭宁一言不发,自动站到了他的身后。
拿起墨锭,在砚台里不轻不重地画着圈。
她的神色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奴婢分内该做的事情。
动作标准,姿态谦卑。
萧启之的笔尖在纸上顿住,留下一个墨点。
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姜昭宁,你不生气吗?”
他还以为她至少会质问,会哭闹。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如何平息她的怒火。
闻言,姜昭宁磨墨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有的频率。
她觉得可笑。
愤怒?
她的愤怒除了能让他欣赏一番自己的狼狈苦楚,对于改变任何事都没有半分用处。
“王爷说笑了。”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冰凉的疏离。
“奴婢只是谨守一个奴婢的本分罢了。”
萧启之手里的笔被他捏紧。
他抬起头,看向她垂着的眉眼。
她的话像一根软刺,扎得他心里极不舒服。
他只好强行压制住那股无明火,将笔搁下。
“晚上有宴会,你跟着本王一起去。”
篝火熊熊,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营帐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高坐上首的圣上面容威严,龙袍下的身躯却透着一股掩不住的虚浮。
姜昭宁仔细打量,忽觉当今圣上与太子殿下,竟是一个德行。
随行的嫔妃们环绕四周,燕语莺声,不下二三十位。
她安静地立在萧启之身后,眼帘低垂,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巡梭全场。
沈烟的位置比萧启之还要靠前,紧挨着太子殿下。
太子正用公筷为她夹菜,动作亲昵。
沈烟面若桃花,眼波流转,坦然享受着这份独宠。
萧启之身侧也坐着一位女子。
那应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了。
女子容貌清丽,气质如兰,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姜昭宁收回目光,极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专心扮演一个合格的奴婢。
他们二人杯中的酒空了,她便上前添满。
场中歌舞升平,舞姬们身段妖娆。
一曲舞毕,又有贵女上前献艺,琴声悠扬。
宴会又臭又长。
姜昭宁在心里,又一次对母亲的先见之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场合,究竟有什么参加的必要。
临行前,她一直在旁为萧启之磨墨,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
此刻,胃里空得发慌,饿得几乎站不住脚。
更可怕的是,她隐约能听到自己腹中传来的抗议声。
好在丝竹声掩盖了一切,倒也不算明显。
姜昭宁猛地捂住肚子,脸颊发烫,满是难堪。
一只素白的手递来一方帕子,里面鼓鼓囊囊地包着什么。
顾冉冉眼笑盈盈,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拿着偷偷吃了。”
姜昭宁身子一僵,立刻后退半步,躬身推辞,“奴婢失仪,请顾姑娘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我这儿不缺伺候的人,你去吧。”
顾冉冉坚持着。
萧启之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点声音,他早就听见了,只是想看看她能撑到何时,什么时候会向他服软。
未曾想,她竟能一直这么熬着。
直到顾冉冉都看不下去了。
萧启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不大不小。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省得旁人以为我摄政王府刻薄,连饭都不让奴婢吃饱。”
姜昭宁低着头,看也未看那方帕子,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刚走出营帐,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心头一紧,莫不是太子的人!
早知如此,便是饿死也不该出来。
她不敢回头,只顾加快脚步。
谁知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
姜昭宁杯弓蛇影,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膝盖处的旧伤在此刻作祟,一阵酸软。
她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住,整个人径直朝地面扑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快如闪电,一把揪住了她的后领,将人稳稳向后一带。
陌书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姜二姑娘,你跑什么?”
他本想无声无息地跟上,又怕吓到她,这才刻意加重了脚步。
谁料她竟跑得更快了。
姜昭宁惊魂未定,缓过神来,对着他就是一通发作。
“陌书,人为什么长嘴呢?”
“是让你有饭的时候吃饭,有酒的时候喝酒,该说话的时候就要说话!”
“你这样子是要吓死谁!”
陌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吧,好心办了坏事。
“姜二姑娘,王爷命我带你去吃饭。”
他领着姜昭宁回了萧启之的住处,命人即刻送上饭菜。
有肉有菜,菜色很是丰盛。
其中一道烤羊肉,与京中食肆的精致不同,带着一种粗犷豪放的美感。
姜昭宁看着眼馋,拿起旁边的短刀,熟练地片下一片焦香的羊肉。
送入口中,她眼睛瞬间亮了。
确实好吃。
许是饿极了,她将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已经许久没有吃得这样开怀了。
陌书一直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听着身后的动静停了,他才转过身,动手收拾盘子。
姜昭宁叫住了他,“陌书,你去照顾王爷吧。”
陌书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可一定不能离开。”
姜昭宁应下。
她本就无处可去。
她将自己收拾妥当,心想萧启之回来,怕是会要一碗醒酒汤。
于是,她转身去了厨房,准备为他熬一碗。
醒酒汤熬好,姜昭宁端着碗回到屋子。
一只手从旁伸出,她还未及反应,冰冷的刀锋已横在她颈间。
姜昭宁心头一紧。
她知道此时不能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