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颐愣了一下,望着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鎏金门环发出碰撞声。
这暴君当真是喜怒无常,一会儿一个样,昨日还冷着脸说“玩腻了”,今日又兴致勃勃要“玩新花样”。
他垂下眼,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自己竟还揣测对方的心思,真是可笑。
眼下更紧要的是....
他看向腕间泛着寒光的锁链。
系统脑海中浮现:【检索完毕,此物掺杂不明物,专克高维之力,无破解之法】
果然,都无解。
他重重躺回锦褥间,闭目养神。
殿内熏香袅袅,可掩不住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暴君的,最近的伤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就是没停过。
突然,雕花窗传来极轻的“咔咔”声。
云无颐倏然睁眼,只见小安子像只猫儿似的从窗缝溜进来,足尖点地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小徒弟轻功倒是精进了。
自己近日都没空搭理旁人。
“师父.....”小安子扑到榻前,圆脸上还沾着墙灰,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御膳房新做的栗子糕,您最爱吃的。”
说着就要去掰那锁链,“这次徒儿没找到钥匙,我试试帮您...”
“别白费力气。”云无颐按住他沾满糕饼屑的手,突然瞥见他腕间一道红痕,“手怎么了?”
小安子慌忙缩手:“翻墙时蹭的....”话未讲完。
窗外突然传来羽林卫的靴声。
师徒二人同时僵住,那包栗子糕“啪”地掉在织金地毯上,碎成几瓣。
云无颐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小安子立刻噤声,两人屏息凝神,听着那队羽林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小安子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愤懑:“师父,陛下一直锁着您是怎么回事?如今东厂是赵寒在管,不过一日,他真以为自己是谁了!”
他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
东厂可是他师父的,那赵寒不过是暂管,平时装的对师父十分尊敬,刚管上就趾高气扬起来,真把自己当东厂主人了。
云无颐眸光一沉,低声道:“嘘。”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锁链,“赵寒本就是陛下的人,陛下有意如此,无需多言。”
他沉吟片刻,抬眼问道:“如今八王爷可还在偏殿?”
小安子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听说昨晚韦后妃来了,找陛下放了八王爷,不过张大人还在慎刑司。”
云无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催促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不要被人发现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三王爷那边…随他去吧。”
小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三王爷一早就被陛下派去了西域。”
云无颐闻言,唇角勾了勾:“或许,这不一定是坏事。“
他目光沉静,手轻轻摩挲着锁链上的纹路,“七王爷遇刺,西域人定会尽全力救的,再说....也不一定是真遇刺。”
小安子点点头,眼中仍有担忧:“不是真遇刺?这....好,那师父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云无颐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已转向窗外。
小安子见状,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如猫儿般轻盈地翻出窗,转眼便消失在宫墙阴影之中。
殿内重归寂静。
云无颐垂眸看着腕间的锁链,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到了午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玉笙手捧鎏金食盒轻叩殿门:“九千岁,该用膳了。”
云无颐缓缓坐起身,锁链碰在榻边,发出撞声。
玉笙低头静静地布菜,而在递碗时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对折的纸条滑入他袖中。
“九千岁慢用,奴才告退。”玉笙躬身退下时,眼角余光扫过窗外,确保无人窥视。
待殿门合上,云无颐指尖微颤地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笺。
熟悉的字迹如行云流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仓促:
“此去西域路遥,归期难料。虽万般不舍,终须一别。望君珍重,勿念。愿卿安好如初,便是吾心所慰。”
落款处一滴墨迹晕开,似是执笔人停顿良久。
云无颐倏地攥紧纸条。
纸上字里行间的克制与温柔,与记忆中三王爷执剑时好看的眉眼重叠在一起。
他忽觉喉间发紧。
云无颐垂眸凝视着手中的纸笺,心绪如麻。
如果当初慕景清未曾将自己索要过去,又或是自己不曾萌生出助其上位的念头,那么如今的一切或许都将改写。
每每念及此,愧疚便上心头。
正是因了自己的抉择,让慕景清的人生轨迹骤然偏移,平白承受了许多本不该有的磨难与波折。
这份因友情而生的负疚之感,时刻提醒着自己曾经的错误。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任务世界,自己不过是过客,待任务完成便会抽身离去。
可如今,被这方寸之间的恩怨情仇缠得寸步难行.....
三王爷待他如挚友,现如今明白是不止于挚友。
原来那人总是含笑望着他,眼中藏着说不尽的情意...
原来竟是那种意思...
可慕景清却从未越界,只默默护他周全。
如今对方远赴西域,说是奉命查案,实则与流放无异。
自己永远不可能回应三王爷。
那天晚上吃错药....想想都打寒颤。
不是暴君,他做不到!
而暴君让三王爷前去的想法,他再清楚不过....
七王爷遇刺,西域动荡,三王爷此去凶险,归期难料。
云无颐闭了闭眼,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火一点点吞噬那些字迹。
灰烬飘落时,他想....
若七王爷无事,定会护着三王爷吧?
七王爷如果坐上西域王之位,又对三王爷...
未必不是好事。
用罢午膳,云无颐倚在窗边,鎏金锁链垂落在地。
殿内静得出奇,连铜漏滴水的声响都清晰无比。
他此刻发觉,独自被囚的时辰竟过得这样慢。
上一次被关在这殿中时,他尚能气定神闲地闭目调息,将这几日当作难得的清闲。
可如今,经历了三王爷离京、八王爷之事、还有暴君那句“玩腻了”之后,他竟觉得这寂静格外难熬。
暴君此刻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云无颐自己都怔了一下。
暴君在御书房批折子?还是在训斥朝臣?亦或是....正兴致勃勃地准备着今晚的“新花样”?
他想着,蓦地低笑一声。
这暴君的心思,当真比迷宫副本更让人捉摸不透。
前一刻能掐着他的脖子冷言相向,下一刻又能贴在他耳畔含笑说要“玩点新鲜的”。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案上烛火摇曳。
云无颐望着晃动的影子,心生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场荒唐的棋局.....
而他,竟也开始在意执棋者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