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示:62章)
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平稳地滑入夜色,将宴会厅的喧嚣与流光溢彩彻底隔绝。
后座,于闻放松地靠着椅背,金丝眼镜被他取下,随意放在一旁,常年带笑的狐狸眼微微阖着,染上几分慵懒和真实的疲惫。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红酒香,不浓烈,却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密闭的空间里,混合着他自身清冽的雪松气息。
栖泽安静地坐在他身侧,香槟色的礼服裙摆铺散在真皮座椅上,像一朵盛放后略显倦怠的花。
假发还未取下,柔顺的栗色卷发垂落,遮住了部分他线条清晰的下颌。
于闻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过栖泽柔韧的腰肢,将人轻轻带向自己。
他的手掌隔着丝滑的礼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肌肉紧实而温热的线条。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栖泽颈窝假发的发丝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发丝上还残留着宴会厅里沾染的、与他同款的淡淡香水味。
“累不累?”于闻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热气拂过栖泽颈侧的皮肤。
栖泽摇了摇头,又微微偏过头,用脸颊极轻地蹭了一下于闻的额角,是一个无声的安抚。
于闻低低地笑了,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栖泽腰侧摩挲着,指尖感受着布料下身体的温度。
“那个周家的小子……”于闻想起宴会上的插曲,语气带着点玩味,“倒是挺有意思。他要是知道我们阿泽的真面目,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
栖泽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覆盖在于闻揽在他腰间的手背上,指尖微凉,轻轻按了按。
于闻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跳支舞都绷着劲儿,”于闻的拇指指腹轻轻刮搔着栖泽的手背,那里有常年握枪和使用冷兵器留下的薄茧,“怕踩到我?”
栖泽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确实不擅长这个。
“傻。”于闻宠溺地低斥一声,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以后多练练,只跟我跳。”
栖泽又点了点头,这次幅度大了些。
车子驶过一段略不平整的路面,微微颠簸了一下。
于闻借着酒意和惯性,将重量更靠向栖泽,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呼吸灼热:“回家把这项链、这裙子……慢慢拆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像最香醇的酒,引人沉醉。
“我想看……它们是怎么一件件,从我阿泽身上掉下来的。”
栖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漫上绯色。
车子无声地停在维诺斯酒庄主楼前,昏黄的廊灯勾勒出建筑的轮廓。
于闻先下了车,右手随意地拎着栖泽那双价值不菲的定制高跟鞋,细长的鞋跟在他指间晃荡。
他俯身,左手探入车内,穿过栖泽的膝弯与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稳稳地打横抱了出来。
栖泽顺从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假发蹭在于闻的下颌,香槟色的礼服裙摆在于闻的手臂间流泻垂下,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于闻抱着他,步履稳健地穿过寂静的回廊,走向主卧。
“砰”的一声轻响,主卧厚重的实木门被于闻用脚带上,隔绝了外界。
玄关柔和的光线下,于闻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拎着高跟鞋的右手随意一扬——
“啪嗒。”
两声清脆的声响,那双耗费工匠数十工时的精美鞋子,便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扔在了角落的地毯上。
于闻将怀中的人轻轻放下,栖泽脚跟尚未站稳,灼热的吻便已铺天盖地落下,封缄了所有可能溢出的声响。
“宝宝,你今天实在是太美了……好多人看着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和炫耀。
“我真想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栖泽摇着头,混乱地喘息着,破碎地回应:“唔……不要他们……只要主人……”
【…嘿(?????)嘿…】
“孟叔,安排人上来收拾一下。”他的声音带着慵懒和一丝沙哑。
那边传来孟叔一如既往儒雅平和的回应:“好的,闻先生。”
……
于闻抱着被仔细清理干净、重新变得清爽的栖泽从浴室回到已经更换一新的大床上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
那里摆放着一张有些年头的合照。照片上是四个比现在青涩不少的年轻人——笑容张扬不羁的秦枭,站在他身边眉眼温和的秦锐,戴着金丝眼镜、笑容尚且带着几分少年锐气的自己,以及……站在最旁边,身形单薄、眼神如同警惕的小兽般冰冷戒备的栖泽。
那时候的栖泽,刚被虎爷送到他身边不久。
“7年了……”
于闻将怀中人小心地放进被窝,自己随之躺下,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栖泽如今坚实温热的臂膀,思绪却飘回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沉默少年的那个早晨。
晨光熹微,茶香袅袅。
20岁的于闻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新中式中山装,立领的飞机扣一丝不苟地扣着,衬得他脖颈修长。
肩头以银线精细刺绣的翠竹图案,为他年轻俊美的面容添上了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与风雅。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藤椅上,手边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碧螺春。
刀子站在他身旁,粗犷的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看着又一队身形精悍、眼神锐利的年轻人在于闻面前站定、展示、又沉默地退下。
“小闻啊,”刀子忍不住压低声音打趣:
“你这都看过三批了,影堂里拔尖的可都在这儿了。知道的你是在挑个顺手儿的帮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小爷在挑媳妇儿呢,这么讲究眼缘?”
于闻端起凉茶抿了一口,狐狸眼弯起,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刀叔,这往后可是要常伴我左右的人,自然得我看着顺心,用着顺手才行。宁缺毋滥嘛~”
他要的不是单纯的能打,也不是只会听令的木头。
他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
这个太凶,带出去怕吓着客户;
那个眼神太活泛,心思多了不好掌控;
还有一个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气质油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一个都没瞧上。
总像差了点意思,无法让他心中那根弦为之触动。
直到第四批人里的一个身影,让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微微一顿。
那是个看起来……极其格格不入的少年。
在一群煞气隐隐、肌肉贲张的精锐中,他显得过分清瘦了些。
一双眼睛极大,瞳仁是纯粹的黑色,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干净得仿佛不染尘埃,却又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望向前方。
他的长相甚至可以用“清纯无害”来形容,浅麦色的皮肤,鼻梁挺翘,唇色很淡,组合在一起,活脱脱一只误入狼群的小兔子,还是刚成年那种青涩未褪的模样。
于闻放下茶盏,来了兴致。
他当然知道,能站在这里,绝无可能是真正的“小白兔”。
他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停在那少年面前。
少年似乎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地站着,既无畏惧,也无讨好。
“你,”于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跟我过两招。”
周围的人闻言,立刻默契地散开,围出一个简单的场地。
少年这才抬起那双狗狗眼,看了于闻一眼,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没有客套,没有犹豫。
于闻率先出手,招式凌厉,带着试探。
他身手不算顶级,但对付寻常三五人绝无问题,技巧和速度都经过名家指点。
然而,栖泽的反应快得惊人。
他看似随意地格挡、闪避,动作简洁高效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次都精准地化解于闻的攻势。
他的力量内敛而沉稳,于闻能感觉到对方甚至未尽全力,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精确计算后的应对。
几招过后,于闻已落了下风,他那身优雅的中山装甚至因快速移动而微微起了褶皱,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失掉从容。
于闻虚晃一招,迅速后撤一步,抬手:“停。”
话音落下的瞬间,栖泽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立刻收势站定,呼吸都未曾乱一分。
他再次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于闻,等待下一个指令。
绝对的服从。
于闻眼睛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宝藏。
他心里那只小狐狸满意地翘起了尾巴——能力强,话不多,最关键的是,听话。
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重新挂上那副翩翩公子的笑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过分年轻无害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栖泽。”声音清冽,没有什么情绪。
“多大了?”
“十八。”
于闻轻笑出声,带着点戏谑:“呵,看不出来啊~还以为哪来的未成年走错地方了呢。”
栖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着。
于闻转过身,对着刀子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刀叔,就要他了!”
刀子听了乐呵:“嘿,你这小子,眼光够毒啊!小泽可是咱影堂今年身手最好的精锐之一。”
他转头对栖泽道,“行,回头我跟虎爷说一声。那个小泽啊,以后你就跟着闻小爷了。”
栖泽只是点了点头。
于闻心情颇佳,拍了拍少年清瘦却隐含力量的肩:“今天就收拾收拾,搬到我的楠桐院吧。”
“是。”
想到日后和秦枭那厮切磋时总算有了得力帮手,不必再单方面挨揍,于闻眼底笑意更深。
刀子见状,揶揄道:“哎哟喂,这就迫不及待想把人拐进窝里呀?又没人跟你抢。”
于闻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狐狸眼掠过一丝精光,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刀叔,好苗子自然要早点移栽到自家院里精心养着。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先蹭伤了枝叶,我找谁说理去?”
栖泽的行李确实不多,当晚就搬进了楠桐院。
自那以后,两人的衣食住行几乎都绑在了一块儿。
于闻很快发现,无论自己起得多早,院子里总能看见栖泽雷打不动训练打拳的身影,招式狠厉,汗水常常浸透他单薄的训练服。
有一天,于闻揣着手炉,倚在廊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打趣:
“阿泽,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虎爷又不会天天盯着你考核,干嘛每天对自己这么苛刻?”
栖泽闻言,缓缓收势,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那双清澈的狗狗眼,缓缓开口:
“因为要保护重要的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于闻听了,狐狸眼弯了弯,微微笑了笑,没再多问,只是轻声道:
“好,那你以后可要保护好我哦。”
至于发现栖泽嗜好甜食这个秘密,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于闻照例去茶馆品鉴新茶,顺便与主厨交流即将推出的几款茶点。
各式精致的点心被一一呈上,于闻慢条斯理地品尝,偶尔与主厨低声交换意见。
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身后如影子般伫立的栖泽,目光在几款造型雅致、颜色清新的甜点上,停留的时间比其他点心要长上那么零点几秒。
于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顺手将那几碟点心推到他面前:
“阿泽,你也尝尝,给点意见。”
栖泽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照做。
当他吃到那几款偏好的甜点时,眼中会闪过极难察觉的满足感,进食的速度也会下意识加快些许。
于闻内心惊喜,像是又发现了什么独属于他的秘辛,唇角微勾:没想到这冷硬的外壳里,还藏着个喜甜食的芯儿。
自那以后,于闻便常常让茶馆厨师将栖泽偏好的那几样甜点,多做一份送到楠桐院。
——
茶馆清雅的小院内,石桌上正摆着几道刚出炉的甜点,是于闻亲手做了“犒劳”栖泽的。
“闻哥。”
正上高二的秦锐背着书包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