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诺斯酒庄的又一次庆功宴,气氛比上次更加热烈。
庆贺X控股成功开拓东欧商业线路。
也庆贺沈言再次大获全胜,漂亮地解决了周砚那起涉外医疗纠纷案,让对方医院和器械公司付出了巨额赔偿。
长桌上依旧美食琳琅满目,美酒飘香。
但主位上的秦枭面前,却只摆着一份格格不入的“病号餐”:清淡的鸡汤,焯水的青菜,还有一小碗寡淡的肉糜粥。
沈言坐在他旁边,面前是正常的宴席菜肴,但他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看管秦枭上。
“顾医生说了,伤口愈合期,忌辛辣刺激,忌油腻,尤其忌酒。”
沈言语气平静,用公筷给秦枭夹了一筷子青菜,完全无视秦枭盯着那盘油亮喷香的烤肋排时幽怨的眼神。
于闻晃着红酒杯,慢悠悠地踱过来,笑容灿烂得晃眼:
“哟,枭爷,这月子餐看着真养生啊~要不要我再让厨房给您蒸个蛋羹?”
秦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滚蛋!”
于闻笑得更加开心。
有几个不明情况、喝得有点上头的小弟兴冲冲地端着酒杯过来:
“枭哥!兄弟们敬您一杯!祝咱们枭巢生意兴隆,拳打东欧,脚踢北美!”
“言言,就一口……”秦枭压低声音,试图讨价还价,眼神瞟向不远处那瓶散发着醇厚香气的红酒。
沈言立刻起身,挡在秦枭面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谢谢各位兄弟好意。但你们枭哥前几天受了点伤,正在用药,医生叮嘱绝对不能沾酒。我代他谢谢大家,心意领了。”
说着,他拿起自己手边那杯茶,从容地喝了一口。
小弟们这才看到秦枭略显苍白的脸色和不太自然的左臂,顿时酒醒了一半,在沈言面前愣是不敢造次:
“哎呀!枭哥对不住!不知道您受伤了!沈哥,谢谢您!您随意您随意!”
另一边,阿力和强子显然又喝嗨了,带着几个同样兴奋的小弟,抱着移动卡拉OK,声嘶力竭地吼着: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秦枭听着这魔音灌耳,冷笑一声,对旁边的下属吩咐:“这么爱唱?拍下来,明天让他们几个,一边唱这歌,一边给我绕着维诺斯酒庄跑五十圈!唱不完跑不完,不准停!”
下属忍着笑应下:“是,枭哥!”
枭巢,不养孬种,但枭爷明显在“公报私仇”。
前几天晚上,秦枭被沈言按在客厅沙发上,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审问”了在东欧的经历,秦枭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将东欧之行的惊险和盘托出。
沈言听着,指尖冰凉。
但更多的,是看到眼前这个人虽然带着伤,却真实地坐在自己面前所带来的巨大庆幸和安心。
感动于他为自己扫清潜在威胁的决绝,也后怕于其中的万分惊险。
最后又被沈言红着眼眶紧紧抱住,哑声说“下次再这样不要命,我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秦枭觉得比任何威胁都可怕。
他哄着沈言保证了一堆“以后绝不隐瞒”、“凡事以安全为重”“老子这条命得留着陪你过一辈子”才勉强把人哄好。
两人在维诺斯住了几天。
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沈言正小心翼翼地给秦枭左臂换药,动作轻柔专业。
秦枭看着沈言专注的侧脸,心里痒痒的,故意吸了口冷气,“嘶……”地哼了一声。
沈言动作立刻停住,抬头紧张地问:“弄疼你了?我再轻点。”
“嗯……”秦枭趁机把脸凑过去,低声道,“疼……老婆亲亲就不疼了。”
沈言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装的,用指尖轻轻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别闹,坐好,上药呢。”
秦枭悻悻地坐直,嘴里不满地嘀咕:“……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伤员。”
孟叔敲了敲门,语气略显急促:“枭爷,沈先生,山庄大门岗亭汇报,陈老先生到了。”
“陈老先生?”于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枭猛地坐直身体,连胳膊上的疼都忘了:“老头儿?!”
主楼前的小广场上,阳光正好,却映照着一种略显突兀的乡村风情——
一大筐咕咕叫唤的肥硕芦花鸡,旁边还摞着几个散发着淡淡木香和药香的精致木箱。
与酒庄典雅的环境形成有趣对比,一看便知送来的人身份不凡且心意“沉重”。
于闻闻讯快步赶来,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沉默的栖泽。
“陈叔!”于闻脸上堆起热情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们好去接您啊!吃过了没?我马上让厨房准备。”
栖泽上前一步,恭敬颔首:“陈叔。”
两人一左一右,恭恭敬敬地将这位不请自来的老爷子请进正厅。
陈振东坐在主位沙发上,一手盘着一串油光水亮的上好紫檀念珠,正对于闻和栖泽点评着近期枭巢转型和东欧事务,语气带着老一辈的审慎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隼那王八犊子总算彻底歇菜了!干得还算利落!就是后续收尾,还得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祸患……”
正说着,楼梯传来脚步声。
秦枭穿着休闲家居服,左臂还吊着绷带,一步步走下来。
而他身后,跟着清隽挺拔的沈言。
陈振东的目光先是落在秦枭受伤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随即视线便牢牢定在了他身后的沈言身上。
青年身姿如松,气质清冷沉静,仅仅是站在那里,自成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老头儿,你怎么来了?”秦枭开口,语气里带着熟稔的亲昵和一点点意外。
陈振东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直接绕过他,几步走到沈言面前,脸上笑开了花,与刚才点评江湖时事的威严判若两人:
“你就是沈言沈律师吧?哎呀,久仰大名!你打的那几场漂亮官司,尤其是扳倒林隼的案子,老头子我都有关注!真是后生可畏啊,有勇有谋,有风骨!好!非常好!”
沈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谦逊地微微躬身:“陈先生,您过奖了,份内之事而已。”
“哎!叫什么陈先生,太生分了!”
陈振东大手一挥,故作不悦,随即又笑容满面,“跟小闻小泽一样,叫陈叔!以后我就叫你小言了~都站着干什么,坐,坐下说话。”
他说着,很自然地拍了拍沈言的肩膀,引着他往沙发走去。
“是,陈叔。”沈言从善如流改口,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
于闻示意侍者上茶,栖泽则安静地在于闻身旁落座。
秦枭悻悻地坐沈言旁边。
陈振东越看沈言越满意,那眼神慈爱得能滴出水来。
再扭头看看自家那个一身悍气、还带着伤、显得有点糙的小子,顿时那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啧啧,还是文化人看着顺眼!清爽!不像某些小子,糙了吧唧的,就会打打杀杀,一身蛮力,脑子还轴!小言啊,你跟了他,真是委屈你了,算是我们家阿枭高攀了!”
秦枭在一旁听得脸都黑了,不满地嚷嚷:“老头!你夸他就夸他,骂我干什么?我怎么了?我哪儿配不上他了?”
陈振东中气十足:“怎么?说不得你了?看你那德行!受了伤也不跟老子说一声!要不是我消息灵通,是不是打算等胳膊长好了再通知我?啊?!”
“还有!找了这么好一对象,也不知道带回来给我看看!怎么?怕我吓着人家?我是那种古板的老顽固吗?”
他指了指一旁的于闻和栖泽:
“前几年小闻领着小泽到我面前出柜,我说什么了?我不照样好好的?你小子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头子了?”
秦枭被训得哑口无言,摸了摸鼻子,气势弱了下去,低声解释道:
“我这不是……想等林隼和枭巢这边的事情都彻底安定下来,再带他去见您嘛。省得您年纪大了,还老操心。”
“放屁!老子精神好得很!用不着你瞎操心!”陈振东骂了一句,但语气明显软了些。
他不再理秦枭,又笑容满面地转向沈言,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小言啊,以后这小子要是敢犯浑,惹你生气,你尽管告诉我!别人治不了他,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保证让他服服帖帖的!”
沈言闻言,唇角微弯,清冷的眉眼染上些许暖意,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憋屈的秦枭,才温声对陈振东道:
“谢谢陈叔。不过,秦枭他……对我很好。虽然有时候是有点让人操心,”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扫过秦枭吊着的胳膊,“但大事上,他懂得分寸,也知进退。您放心。”
秦枭听到沈言这话,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得意地朝陈振东扬了扬下巴!
陈振东想到自家小子那一米九几的个头、砂钵大的拳头和那驴脾气,再看看眼前文质彬彬、身形清瘦的沈言,陈老爷子心里难免嘀咕:
这阿枭下手没轻没重的,难免不了欺负、折腾人家。
想到这里,陈叔非常贴心地补充道,声音都放柔和了些:
“小言啊,陈叔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带了几只我自己散养的品相还不错的芦花鸡,炖汤最是滋补。还有我自己琢磨着种的一些药材……”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上了年份的野山参,补元气是最好的;”
“还有这紫灵芝,安神补虚;”
“顶级的铁皮石斛,养阴清热;”
“另外还弄了点珍品天山雪莲,祛寒壮阳……你们年轻人,别仗着年纪轻就不爱惜身子骨,养好底子才抗造,知道吗?小泽也有份。”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不能再明显了。
沈言听得耳朵尖都泛起了薄红,但明白这是长辈真切的关心,只能虚心道谢接受:
“谢谢陈叔,让您费心了,我会注意的。”
一旁的栖泽则是一脸习以为常,平静地点头:“谢陈叔。”
于闻在一旁看着努力抿着嘴才没笑出声。
秦枭则是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他右手臂一伸,更加用力地将沈言揽近自己,带着几分炫耀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对陈振东道:
“老头儿您就放宽心吧!我的人,我能不好好照顾?”
“倒是您,净送些大补的,再给我补上火了,受罪的还不是……”他话没说完,就被沈言带着警告意味轻轻用手肘顶了一下肋下,后半句混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
几天前。
周砚(Ethan)的身影出现在市协和医院副院长的办公室里。
他依旧穿着时髦,但表情比之前讨论案件时要认真许多。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戴着眼镜、提着公文包的精英范儿助理。
“院长先生,”周砚的中文带着口音但足够清晰,态度礼貌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我非常感激贵院专家在之前的案件中提供的专业意见。”
“这次不幸的医疗事故让我深刻意识到顶尖康复设备的重要性。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并支持贵院的医疗事业发展,我希望能以个人名义,向贵院康复医学科捐赠两台最新型号的医疗设备,这应该能帮助到更多有需要的患者。”
助理适时地递上了一份制作精良的捐赠计划书。
计划书的核心内容是:周砚先生拟全额捐赠一套国际最顶尖的、国内尚未普及的智能精准康复训练系统和配套的三维运动捕捉分析系统,用于支持协和医院康复医学科的建设与发展。
捐赠金额堪称天文数字。
副院长先是惊喜,随即是谨慎的喜悦。
这种级别的捐赠对任何医院都是极大的好事。
周砚微笑着补充,笑容阳光但目的明确:
“我本人也非常渴望能成为这套系统的首批受益者。经历了之前的不愉快,我对后续的康复治疗格外看重,希望能由最专业、最值得信赖的团队来操作。”
“我了解到贵院的顾允堂医生在外科康复领域极具权威,不知是否有可能……”
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副院长是明白人,立刻领会。
一位慷慨的捐赠者希望指定一位顶尖专家进行后续治疗,这要求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对医院技术力量的认可。
“周先生请放心!”副院长笑容满面地保证:
“顾医生确实是我们医院的骨干专家,技术精湛,责任心极强。您的康复治疗,我们一定会组织最优秀的团队,由顾医生牵头负责相关方案的制定与关键部分的执行。”
很快,手续飞速办妥,设备也以惊人的速度完成采购、通关、安装和调试。
顾允堂被科主任叫去,告知了捐赠事宜以及由他主要负责新设备和这位“特殊患者”的决定。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按流程走。”
第一次康复治疗室。
周砚换上了一身运动康复服,显得更加高大挺拔,活力四射。
他看着顾允堂带着一位治疗师走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像只看到主人的大型犬。
“Dr. Gu!我们又见面了!这一定是上帝的安排!”他热情地打招呼。
顾允堂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拿起他的评估报告:
“周先生,新设备主要用于中后期的精准负荷训练和功能性模拟。今天我们先进行基础评估和常规物理治疗。”
整个评估过程,顾允堂专业、冷静、语速平稳。
他用手触碰周砚的关节评估活动度时,手法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周砚却异常配合,甚至有点兴奋。
顾允堂让他抬手,他绝不踢腿;
让他保持某个姿势10秒,他绝不到9秒就放下。
只是嘴巴偶尔不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