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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引蛇出洞

作者:算球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医务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呕吐物残留的酸腐气息。


    三张病床上躺着耗子、二牛和另一个101的犯人老陈。


    耗子脸色蜡黄,蜷缩着身体,发出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


    老陈情况稍好,但也是冷汗涔涔,虚弱地喘息着。


    最严重的是二牛,他双眼紧闭,嘴唇发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昏迷不醒,床边的监护仪发出令人心焦的单调滴答声。


    苏小梅和刘伯脚步匆匆地在病床间穿梭,更换输液袋,擦拭病人额头的冷汗,处理呕吐物,动作麻利却掩不住脸上的凝重。


    沈言和秦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沈言的眉毛皱起,脸上挂着担忧。


    “怎么回事?”秦枭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病床上痛苦扭曲的三人。


    顾允堂从配药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眉头紧锁:


    “急性食物中毒。洗胃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二牛摄入量最大,中毒最深,还在昏迷。”


    他将报告递给沈言和秦枭,纸张上冰冷的专业术语触目惊心。“毒素非常烈,属于神经毒素类,有延迟发作的特性。万幸抢救还算及时。”


    他顿了一下,指向报告上的一处:“从耗子他们洗胃出来的呕吐物里,提取到一些尚未被胃酸完全破坏的植物纤维组织。结合残留物的形态和气味,初步判定……”


    顾允堂的声音斩钉截铁,“毒素来源于一种特定的水果——梨。准确地说,是混入或沾染了毒物的梨。”


    “梨?”沈言喃喃重复,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一个清晰的画面瞬间撞入脑海——


    中午的时候,秦枭正要去洗澡,沈言看着他灼热的眼神,生怕他借着洗澡的由头又要胡闹,便借口整理东西留在监室。


    强子陪着他时,一个叫贺小龙的犯人,局促又感激地找到他。


    手里提着一个监狱超市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看起来品相不错的苹果、梨,还有一小包饼干。


    “沈哥!谢谢您!谢谢您上次帮我!要不是您帮我写申诉状,还救了我,我……”


    贺小龙声音哽咽,把袋子往沈言手里塞,“我没什么好东西,就……就这点心意,您一定收下!”


    沈言当时没什么胃口,也觉得收犯人东西不太好,但看着贺小龙真挚的眼神和身上还没完全褪去的淤青,实在不忍拒绝他的感激。


    他想着先收下,晚点拿给顾允堂检查一下再分给大家。


    后来,耗子进来,看到桌上的水果,眼睛一亮:“沈哥,这水果看着真新鲜!是贺小龙那小子送的吧?啧,那小子实诚人,知道感恩!肯定没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苹果就要啃,“正好渴了,我先尝尝!”


    沈言当时想阻止,想说等检查过再吃。但耗子动作快,已经“咔嚓”咬了一大口,还含糊地说:“沈哥别担心!贺小龙那小子,您帮了他大忙,他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下毒?麻烦顾医生多不好意思!”


    说着还热情地招呼旁边的二牛和老陈:“来来来,二牛,老陈,沈哥请客!这梨看着也水灵!”


    二牛和老陈也没多想,笑呵呵地接过耗子递过来的梨就吃了起来。沈言见他们都吃了,加上耗子那么笃定贺小龙没问题,再加上手头有事分心,便没有坚持立刻送去检查。


    强子则因为不喜欢吃梨,只拿了块饼干,因此幸免于难。


    下午放风时,毒发。


    “是我……”沈言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自责和懊悔,“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坚持先检查的……”他看着病床上生死未卜的二牛,心如刀绞。


    那份对贺小龙的信任,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良心上。


    秦枭滚烫的手掌包裹住沈言的手:“不关你的事。”林隼那个老阴逼终于忍不住又塞人进来了。


    阿力立刻挺直腰板:“枭哥!人带来了!在隔壁空置的储物间!我看着他,他吓坏了,一直说不是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秦枭拉着沈言,大步流星地走向隔壁。


    狭小的储物间里,贺小龙蜷缩在角落,脸上涕泪横流,看到秦枭进来,更是吓得浑身筛糠般发抖。


    “枭哥!枭哥饶命!真不是我!我……我买水果就是想谢谢沈律师!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贺小龙哭的撕心裂肺,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秦枭的眼神如同看死人。


    沈言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蹲下身,按住贺小龙颤抖的肩膀,声音尽量平稳:“小龙,别怕,慢慢说。水果是你亲自买的?”


    贺小龙抬起满是泪痕和鼻涕的脸,拼命点头:“是!是我买的!就在监狱超市!我挑的最好的……可是……可是……”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说:“对了!买水果的时候,旁边有个新来的犯人!他……他好像知道您帮我写状子的事!还……还特别热心!帮我挑来着!说哪种水果甜,哪种新鲜……还帮我一起凑了点钱!我当时……我当时只觉得这人挺好的……”


    “新来的犯人?”秦枭和沈言的眼神交汇,冰冷彻骨。


    林隼的刀,果然无孔不入,已经借着“新人”的身份伸进了这高墙之内,甚至利用了最朴素的感激之心。


    “不行,老子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秦枭的怒吼在101监室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郑伟那次差点要了你和强子的命!你还想再来一次?!拿你自己当饵?门儿都没有!”


    沈言直视着秦枭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声音冷静带着安抚:


    “秦枭,我知道你担心。但郑伟的事不一样,那时我们是被动防御。现在,林隼已经疯了!开庭在即,他只有这一个机会除掉我!目标明确,就是我沈言!”


    他向前一步,语气斩钉截铁:“你贴身保护我,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那些杀手当然忌惮你。他们知道自己硬碰硬是找死!所以他们只会用更下三滥、更防不胜防的手段!今天可以是水果下毒,明天呢?会不会在我碰的栏杆、门把手、甚至我用的笔上涂毒?后天呢?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逼我现身,去动其他人?”


    沈言的目光扫过监室里空着的几张床铺,耗子、二牛和老陈还在医务室躺着。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沉重的自责和不容置疑的决心:“二牛他们差点替我死了!贺小龙差点被当成替罪羊!这种无妄之灾,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吗?只有把藏在暗处的毒蛇引出来,彻底拔掉,才能真正安全!”


    秦枭的胸膛剧烈起伏,沈言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无法反驳沈言对林隼手段的预判。对失去沈言的恐惧,比面对千军万马更甚。


    他死死攥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操!”


    计划迅速而周密地展开。


    贺小龙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天塌了一般。他跌跌撞撞地走在放风场上,逢人便哭诉,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和恐惧:


    “是我……是我害了沈律师啊!呜呜呜……那水果……那水果是我送的……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里面有毒啊!沈律师那么好的人……呜呜……他帮过我……我……我该死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真情实感,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因为愧疚而崩溃。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东区监狱每个角落——沈言中毒了!而且是吃了贺小龙送的水果中的毒!101监室四个人都倒了!


    耗子、二牛和老陈被转移到另一间稍远的病房,由顾允堂亲自照料,对外宣称病情严重需要隔离。


    而沈言,则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躺在另外一间“隔离病房”里。呼吸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额头。身上连接着心电监护仪、血压计等一堆仪器,屏幕上闪烁着代表生命体征的微弱曲线(由顾允堂手动控制在一个“危重但稳定”的区间),输液架上挂着几袋不明液体。


    整个场景布置得极其逼真,仿佛一个深度中毒、命悬一线的病人。


    101监室四人中毒事件如同一颗重磅炸弹,不仅在犯人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更惊动了监狱上层。


    省局工作组本就因之前的恶性事件对东区监狱不满,这次更是严厉斥责了典狱长赵天雄管理不力。


    赵天雄坐在办公室里,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确实收了林隼不少好处,人也确实是他放进来的,但他肯定也不会把人都告诉秦枭,想着秦枭把沈言看得那么紧,那些杀手也不一定会得手嘛。


    墙头草难做啊。


    但眼下这局面,沈言要是真死在他的监狱里,尤其是在工作组眼皮底下,他的仕途就彻底完蛋了!秦枭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为了安抚恐慌,也为了向上级交代,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下达了一系列严管命令:


    加强巡逻、严格管控人员流动、对所有进入监区的物品进行更严格检查、暂停部分户外活动……一时间,东区监狱风声鹤唳,气氛比以往更加压抑。


    沈言躺在病床上,心中却异常冷静。


    他就是要制造这种高压环境,逼得藏在暗处的杀手自乱阵脚。


    留给“蝰蛇”和“黑曼巴”行动的时间和空间,正在被急剧压缩。


    压力,已经传导到了杀手那边。


    消息散播出去的第二天,秦枭“不眠不休”地守在沈言的病床前。


    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像一头守护濒死伴侣的凶兽。每一个试图靠近病房的狱警或医护人员,都会被他凶狠的眼神逼退。


    这份“深情”和“焦灼”的表演,持续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上午,赵天雄派来的狱警终于“强行”把秦枭叫走了,理由是“典狱长有重要工作指示,关于文艺汇演领导慰问环节,让秦枭代表出场致辞”。


    秦枭“极不情愿”地被拉走,临走前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扫过病房内外,警告意味十足。


    秦枭一走,苏小梅便“忧心忡忡”地从病房里出来,正好遇到拿着药盘准备进去的刘伯。


    “刘伯,”苏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犯人隐约听见,“沈律师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啊。中枢神经受损的迹象很明显,虽然洗胃及时,但那种毒素太霸道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今晚……”她的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担忧,仿佛病床上的人真的危在旦夕。


    刘伯配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脸沉重:“唉,尽人事听天命吧。药按时给,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两人这番“忧心忡忡”的对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有心人的圈子里荡漾开去。


    下午,医务室似乎格外“繁忙”。


    几个在林地劳改时“不小心”被锄头弄伤脚的犯人被送了进来,惨叫声此起彼伏,脚上鲜血淋漓。


    刘伯和苏小梅立刻被这些“突发伤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手忙脚乱地开始清创、缝合、包扎,整个处置室乱成一团,人声嘈杂。


    就在这片混乱的掩护下,隔壁病房里,一个之前因“感冒”在挂水的犯人,眼神变得深沉锐利。


    他迅速拔掉手背上的点滴针头,动作轻巧得像只狸猫。确认无人注意后,他悄无声息地溜出病房,像一道影子般闪进了沈言所在的“重症病房”。


    病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仪器屏幕发出的微弱荧光,映照着病床上那个戴着呼吸面罩、毫无生气的“沈言”。


    他正是“蝰蛇”!


    “蝰蛇”眼中没有丝毫怜悯,眼中只有即将完成任务后的巨额奖赏和林老板的“赏识”。


    他从囚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几枚特制的暗器——细如牛毛的毒针,针尖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他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病床,手臂扬起,瞄准了“沈言”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准备将这致命的毒针狠狠扎下!


    就在毒针即将扎下的瞬间!


    窗帘后,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扑出,是阿力!他手中握着铁棒,一扫将“蝰蛇”击退。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猛地撞开,强子带着另外两个秦枭的心腹手下,如同三头出闸猛虎,咆哮着扑了上来!


    “蝰蛇”瞳孔骤缩!


    中计了!


    他反应极快,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开阿力的突刺,手中毒针变向,闪电般射向离他最近的强子!


    强子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毒针,但动作稍缓。“蝰蛇”抓住这瞬间的空隙,身体如同泥鳅般滑溜,避开强子砸来的拳头,一脚蹬在墙壁上借力,就想从窗户突围!


    “想跑?!”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秦枭高大的身影如同魔神般堵在窗口,一脚将人踹回病房里,眼神哪里还有半分被叫走的疲惫和焦虑?


    他根本没有离开多远!百米冲刺对他而言不过瞬息!


    “蝰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绝望感笼罩全身。


    他猛地一咬牙,舌尖下压向一颗藏着的毒囊——任务失败,唯有一死!


    然而,秦枭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他咬合的瞬间,秦枭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只穿着厚重劳保靴的脚,精准无比地踹在他脸上!


    “咔嚓!”


    “蝰蛇”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猛地向左一偏,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软软滑落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口中的毒囊因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鲜血和碎牙喷了出来。


    秦枭看都没看地上昏死的杀手,大步流星地走向病床。


    病床上,“昏迷”的沈言早已坐起身,扯掉了呼吸面罩。


    眼神扫过昏迷的杀手,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凝重。


    “怎么样?”秦枭走到床边,大手自然地覆上沈言的肩膀,上下打量,确认他毫发无伤,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沈言摇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蝰蛇”身上,声音低沉而肯定:


    “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肯定还有。”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另一条毒蛇阴冷滑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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