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国,Q市。
“站住!徐泽!”
子弹“咻”地一声擦着他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铁皮垃圾桶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徐泽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滑,狠狠摔在泥泞腥臭的地面上,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他绝望地回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在巷口微弱的光线下对准了自己。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堆叠的废弃木箱阴影中无声滑出!
动作快出残影!巷口的杀手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剧痛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咔嚓!”
他手中的枪瞬间易主!
紧接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精确运行的杀戮机器,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扼住了另一名冲到近前杀手的咽喉!
手指如铁钳般收拢,发力!
“呃——!”被扼住喉咙的杀手眼珠暴突,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嗬声,身体便软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徐泽瘫在泥水里,惊恐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黑影”。
那人穿着深色不起眼的兜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只能隐约看到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解决掉两人,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徐泽,只是侧耳倾听了半秒巷子外的动静,随即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浑身瘫软的徐泽提了起来,声音低沉冰冷,毫无情绪波动:
“想活,闭嘴,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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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监狱。
距离沈言开庭的日子进入倒计时,秦枭几乎成了沈言的人形挂件,寸步不离。
上工?沈言的工作地点都会被秦枭强势地安排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水?沈言只能喝秦枭亲自从水房接的、用他自带的水壶装的“特供水”。
最夸张的莫过于饮食。
“枭哥,今天的饭……”强子提着保温桶刚进监室门,话还没说完。
秦枭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接过,动作自然地掀开盖子,仔细看了看菜色,眉头微皱:
“这菠菜看着蔫了吧唧的,沈言不爱吃蔫的,下次让老张挑新鲜的。还有这肉,炖得不够烂,他这两天肠胃弱。”
挑剔完,他盖上盖子,顺手递给旁边的阿力,“送去医务室,让顾允堂验一下,老规矩。”
阿力麻溜地接过去跑腿。
沈言坐在床边,看着这一幕,无奈又好笑:“秦枭,我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没必要每次都……”
“有必要。”秦枭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是老子的人,就得按老子的规矩来。林隼那老阴逼,什么下三滥招数使不出来?”
他语气霸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老子好不容易捞到手的宝贝,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种24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贴身服务,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节。
沈言去图书室查资料,秦枭就在他旁边坐下,拿本不知从哪弄来的财经杂志装模作样地翻看,目光却十有八九落在沈言专注的侧脸上。
沈言去洗手间,秦枭就在门口守着,那架势,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打扰。
沈言不是木头。秦枭在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隔绝来自林隼的一切明枪暗箭。
被人如此珍视、如此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是他过往二十五年清冷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感动是真实的,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甜。
自从半个月前那场让沈言足足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的战争之后,沈言就态度坚决地给秦枭划下了一道“禁令”——
近期禁止一切深入交流!加上眼下风声鹤唳,沈言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应付秦枭那过于旺盛的精力。
然而,这对食髓知味没多久的秦枭来说,无异于酷刑。
事实证明,“克制”这个词在秦枭的字典里,尤其是在面对沈言时,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被打破。
秦枭求亲密接触的频率,随着禁止时间的延长,呈几何级数增长,且手段日益“过分”。
有时是在放风场僻静的角落,有时是在图书室书架间的阴影里、杂物间、浴室,有时甚至只是两人并肩走在回监室的走廊上。
秦枭会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将沈言按在墙上或桌子上,每次都折腾得沈只能攀附着秦枭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稳,完了眼前阵阵发黑,呼息急促得如同刚跑完三千米。
秦枭倒是记得自己“不在明显地方留印子”的承诺,脖子以上干干净净。
那些或深或浅的印记在囚服之下隐秘地绽放。沈言每次洗澡时看到,心里都把秦枭这只“人形泰迪”骂了千百遍。
秦枭总有办法在“不越界”的边缘疯狂试探。
“沈言,你看那片云,像不像只兔子?”秦枭凑在沈言耳边,下巴几乎搁在他肩膀上,手指着天空。
沈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本旧杂志,往旁边挪了半步:“秦枭,你挡光了。”
秦枭立刻跟着挪过去,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沈言笼罩,手臂极其自然地环上沈言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动作霸道又带着点无赖的黏糊:
“挡光怕什么,老子给你挡风。这破地方风大,吹着冷。”
他一边说,一边用粗糙的指腹在沈言腰侧轻轻摩挲。
沈言腰眼发麻,忍无可忍,合上杂志,转头瞪他:“秦枭!你够了!这里是放风场!”
秦枭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周围若有若无飘来的目光,反而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耍赖:
“那又怎样?老子抱自己老婆,天经地义!谁特么敢放个屁?”
“谁是你老婆!”沈言气得差点把杂志拍他脸上。
“你呗!”秦枭理直气壮,甚至低头飞快地在沈言脸颊上啄了一口。
“啵儿~”
“不让碰,老子抱一下解解瘾怎么了~”
沈言僵住,看着秦枭这副油盐不进、死皮赖脸的样子,一股熟悉的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打又打不过,甩也甩不掉。
讲道理?跟秦枭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骂他和夸他没什么区别……
他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
“……秦枭,你要……要怎么样都行,”他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耳根红得滴血,“但能不能……别在公共场所?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秦枭看着他羞愤又无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和更深的心满意足。
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地只揽住了沈言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声音都带上了点愉悦:
“行!听媳妇儿的!回屋再亲热!”
沈言:“……”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监狱大礼堂里,空气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一股压抑的兴奋。
距离文艺汇演只剩半个月,排练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礼堂一头,几个临时凑起来的“艺术团”正鸡飞狗跳地排练着集体节目。
“左边第三个!说你呢!手!手举高点!你这哪是千手观音,你这是蜈蚣精现世吗?!”一个嗓门洪亮的狱警拿着扩音喇叭,对着台上十几个动作歪歪扭扭、试图摆出“千手”造型的犯人咆哮。
“还有你,面部表情管理会不会?要慈悲!慈悲!哭丧着脸给谁看?!”
犯人们手忙脚乱,你撞我我踩你,一片混乱。
另一边,几个犯人抱着破旧的二胡、笛子、唢呐,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掉漆严重的扬琴,正在合奏一首“改良版”的《喜洋洋》。
调子跑得十万八千里,二胡拉得像锯木头,笛子吹得像漏风的口哨,扬琴敲得毫无节奏,唢呐声响的像是能直接把人送走……组合起来的效果堪比哀乐送葬。
负责监督的年轻狱警捂着耳朵,一脸生无可恋:“停!停停停!祖宗们!你们这哪是喜迎新生,你们这是要把领导直接送走啊?换一首!换首简单的!《两只老虎》会不会?!”
礼堂另一侧则相对安静一些,但气氛同样紧张——这里是节目筛选区。
三名狱警坐在一张长桌后面,俨然是决定生死的“评委席”。
年纪看起来40岁左右的王管教皱着眉,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着;
戴着眼镜、一脸书卷气的何管教推了推眼镜,努力维持着严肃;
虎背熊腰、一脸凶相的李管教则抱着胳膊,眼神锐利扫视着下面的犯人。
“下一个!”李管教声如洪钟。
光头大汉铁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来,瓮声瓮气:“报告管教!俺表演胸口碎大石!”说着就要去搬旁边一块看着就很沉的石板。
“停!”王管教眼皮都没抬,“碎大石?碎谁?碎你自己我们还得叫救护车!碎别人?你想在汇演上表演故意伤害罪?下一个!”
戴着眼镜的秀才上来,深情款款地开始朗诵:“啊!铁窗!你这冰冷的枷锁,禁锢了我自由的灵魂……”
“打住!”何管教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内容过于灰暗!不符合‘重塑心灵’主题!换!要阳光!积极!向上!歌颂劳动改造!下一个!”
一个身材瘦削、动作灵活的犯人上来,二话不说抱着旁边一根支撑幕布的铁管就开始扭动身体,眼神迷离,动作妖娆。
“???”三位管教同时瞪大了眼睛。
“你干嘛呢?!”李管教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你要勾引谁?!你当这是哪儿呢?!这里不是夜总会!伤风败俗!下一个!”
“报告管教!我这是艺术体操!钢管舞是艺术!”那犯人还不死心。
“艺术个屁!下去!”李管教吼声震天,“再扭把你扔禁闭室扭个够!”
接着又上来几个表演杂技的,什么空翻、叠罗汉,看得管教们心惊肉跳。
“太危险!万一摔了算谁的?要是不小心飞出去砸到领导怎么办!不行!”
一个犯人上来吊嗓子,唱美声《我的太阳》,声音洪亮,但调子跑得离谱,高音处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尖锐刺耳。
“停停停!”王管教捂着耳朵,“嚎得隔壁监区都听见了!扰民!淘汰!”
当然,也有通过的。一个嗓音醇厚的犯人唱了首《朋友》,感情真挚,被王管教点头:“嗯,这个好,友情主题,积极,过了。”
几个跳街舞的,动作整齐有力,充满了力量感,李管教难得点头:“行,有活力,能展示改造新风貌,过!”
……
礼堂角落,一架有些年头的立式钢琴安静地摆放着。相比那边的喧嚣混乱,这里还算安静。
沈言坐在琴凳上,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跃动。清冽干净的琴音流淌出来,是那首《Golden Hour》。
温暖的旋律在略显冰冷的礼堂里扩散开来,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奇异地压下了不少嘈杂。
秦枭就坐在离钢琴最近的一张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黏在沈言身上。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那个弹琴的人和那美妙的琴音。他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傻气的笑意。
三位筛选节目的管教也被这琴声吸引了,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侧耳倾听。
“嗯……”王管教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缓缓点头,“这个好。有格调,听着舒服,不闹腾。”
“是啊,”何管教也松了口气,推了推眼镜,“关键是很安全!坐着弹琴,总比胸口碎大石或者爬钢管强多了。”
李管教抱着胳膊,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赞许是藏不住的:“总算有个像样的节目了,还能体现咱们监狱的文化素养。”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周围掌声雷动。
沈言轻轻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深秋的寒气透过礼堂破旧的窗户渗进来,他弹琴时专注不觉得,此刻停下来,才感到指尖冰凉,微微泛红。
几乎是琴音落下的瞬间,秦枭就“噌”地站了起来,两步就跨到了钢琴边。
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沈言那双微凉的手,拢在自己宽厚滚烫的掌心里。
“手怎么这么凉?”秦枭皱着眉,语气带着点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他低下头,对着沈言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呵着热气。
沈言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心尖莫名地软了一下,想抽手的力道也卸去了,任由他握着。
秦枭一边揉搓着沈言的手,一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言清俊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坏笑。
“沈律师这双手……不仅能写状子,能弹琴……”他故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干别的活……更是能让人……”
沈言的脸“唰”地一下热透了,连带着被秦枭握着的手都感觉更烫了。他瞪了秦枭一眼低斥:“秦枭!你闭嘴!消停一点!”
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秦枭早有预料地紧紧攥住,手掌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那混蛋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