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家大人说,最近整理东宫旧档,偶然翻到些跟北境旧事有关的东西,想着或许能帮上夫人,就让小的送过来了。”
说罢,他将木盒双手奉上,又补充道:“大人还说,若夫人有任何疑问,可随时派人去太傅府传话,他定当尽力解答。”
楚知夏示意青禾接过木盒,待侍从退下后,亲自打开了盒子。
盒中只有几页泛黄发脆的奏折残本,边缘还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显然是历经波折才留存下来的。
她拿起残本,仔细翻阅,目光很快被上面的内容吸引。
这些奏折皆是当年战后官员弹劾李宏烨的文书。
虽大多残缺不全,但仍旧残留了不少有效信息。
“李宏烨援守北境,却迟迟按兵不动。”
“援军动向诡异,未见其与蛮族交战便擅自回撤。”
其中一页残本,还隐晦提及“援军粮草自行封存,未支援宁将军所部”。
这与盛霖查到的军需异常恰好相互印证。
楚知夏的手指猛地顿住,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当年她困守边疆,竟然有多方势力都参与其中。
一是李宏烨故意按兵不动,二是有人截留了本应支援她的粮草。
十二年来,这么大的错漏,竟从没人追究过。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上来,她捏着残本的手指悄悄用力,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候,她注意到木盒底还压着张素笺,上面是颜奕辰那手清秀飘逸的字。
“这是从东宫旧档里偶然找到的残本,虽说被压了好些年,但其中援军动向,说不定跟当年的事有关。宫里的存档或许有更完整的记录,要是师父想深入查,我能借着东宫的力量想法调出来,只是宫里势力复杂,得小心行事。”
短短几句话,既说了残本的来历,又点出了关键信息,还暗暗表示能帮她进一步查。
这是颜奕辰的性子,从不张扬,但却能实实在在能帮上忙。
楚知夏看着素笺上的字迹,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三个徒弟各有各的好,盛霖心思细、做事利索,颜奕辰沉稳内敛、想得周全,萧玉绝则勇猛又全心护着她。
想到萧玉绝,她又叹了口气。
或许是对这个徒弟太过宠溺,才会让他产生了错觉,把自己对师父的孺慕之情,错认为了爱慕。
等到他想通了,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而此刻的将军府正在京郊军营中练武。
自从盛霖频繁传信分享军需疑点,颜奕辰又送来奏折残本后,他便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整日里要么扎在演武场,要么埋首军务,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秦风端着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劝:“将军,您都练四个时辰了,歇会儿吧?”这几天,萧玉绝练武的时间越来越长,脾气也越来越冲,连他们这些心腹将领都觉得压力大。
萧玉绝却跟没听见似的,猛地把长枪扔出去,枪尖狠狠扎进演武场旁边的老槐树里,树干晃得厉害,落了一地残叶。
他转过身,额角的青筋微微鼓着,眼神里满是焦躁。
歇着?
师父查案需要线索,大师兄能调军需档案,二师兄能找东宫残本。
可他呢?除了在这儿练武,还能做什么?
“我不累,不用歇。”
萧玉绝尽量让语气冷淡些,可还是泄露了一丝藏不住的委屈和不甘。
从中秋夜坦白心意之后,师父对他越来越冷淡。
刚开始,还会主动同自己商谈军务,后来就算是碰面了,也只是淡淡点头就错开身。
现如今,两个师兄都在帮师父调查,和师父走得越来越近,他却被皇帝一直盯着,稍微有什么动静就会被敲打,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份无力感,让他倍感焦虑。
而在处理军务时,焦虑便化作了严苛。
“这么潦草的文书也敢拿上来?北境那边蠢蠢欲动,要是因为你们的疏忽误了军机,谁担得起责任?”
负责文书的赵峰缩了缩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以前的将军治军也严,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好说话的,哪像现在,只要是犯了错,不管大小,都会被将军好一顿批评。
好在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大家听听也便罢了。
萧玉绝也清楚自己状态不对,可一想到师父,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怕自己渐渐跟不上师父的脚步,怕师父想找人帮忙时,只能想起两位师兄,更怕当年的那一幕再次在眼前重演。
楚知夏没察觉他的心思。
她这几日埋在书房,整理了不少线索,但始终摸不到幕后之人的踪迹。
若想把人抓出来,还差最关键的一环。
正思考时,青禾走进来,低声说:“夫人,雪月楼的人刚送消息来,殷姑娘说有要事商量,约您明天巳时在京郊的废弃茶寮见面,还说那是雪月楼的隐秘据点,不容易被人发现。”
殷琴儿看着大大咧咧,做事却一向仔细,要是没有特别关键的情报,绝不会约她在府外见面。
楚知夏想了片刻,抬眼对青禾说:“这事不能声张,明天我自己去就行。”
青禾脸上满是担心,赶紧劝道:“夫人,这怎么行?京郊偏僻,万一出点危险……”
楚知夏抬手打断,语气很坚决:“正因为偏僻,才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现在将军府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我带人去,反而容易暴露行踪。你放心,我有自保的本事。”
这次跟殷琴儿见面,关系到查案的进展,绝不能因为行踪漏了而搞砸。
更何况,她骨子里还是那个能在万军堆里杀出来的宁无双,哪会怕这点风险。
之后,楚知夏就开始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她挑了身方便行动的浅灰色粗布衣裙,又把腰间的软剑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还在发髻里藏了几枚淬了迷药的银针。
为了避开府里可能有的眼线,楚知夏特意跟青禾交代了一番。
“明日巳时,你按往常习惯在院中打理花草,若有人问起我,便说我身子不适,在房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