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究竟出了什么事?”
楚知夏在他们对面坐下,看着两人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急切,心中了然。
她派暗卫传信时只说了“边关有急报,雪月楼一聚”,却没说具体时辰,他们来得这样快,多半是收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刚收到君泽的军报,蛮族主力突然大举进攻,攻势极猛,西侧防线已经被撕开一道口子。”
盛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
“小师弟麾下的都是百战精兵,怎么会让蛮族轻易得手?”
“伤亡不小,战况胶着,”楚知夏低声道,“更棘手的是,军报里说,军中突发疫病,士兵们发热乏力,连弓都快握不住了,军医查不出病因。”
颜奕辰也紧皱眉头。
从古至今,行军作战最害怕疫病,传染性高,极难救治,一不小心便会死一城的人。
“怎么会突然爆发疫病?师弟现今如何?”
如果连主帅都感病了,那便真的无力回天了。
“军报里没说他出事,但亲兵营已有不少人倒下,他怕是难撑。”
楚知夏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蛮族突袭的时机太过巧合,偏偏赶上这场疫病,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操纵。”
盛霖眉头拧了拧,疑惑地问:“师父您的意思是……”
“这不是普通的疫病,是有人故意投的毒。”
楚知夏从袖中摸出张纸条,正是胡万金那本私下药材清单,“你们瞧瞧,回春堂的胡万金,三个月前弄了大批藜芦和曼陀罗。这两种都是剧毒,正经药方里很少用。”
颜奕辰若有所思地琢磨:“莫非是他暗地里勾连了蛮族?”
看着两人瞬间凝重的神色,楚知夏心中已有部署。
言阙在东宫任职,与宫内朝堂联系紧密,查药材来源非他莫属;玉安心思细,盯紧回春堂正好。
楚知夏沉声道:“眼下还得再查查,但我们必须严加防备,绝不能让更多人遭殃。”
事情重大,颜奕辰起身道:“太医院的古籍里或许有记载相关毒药及其解法,我立刻回去翻查。”
盛霖紧随其后:“师父放心,我会盯紧回春堂。”
三人会面是机密之事,楚知夏没再多言,让他们分头离开了。
军报很快传到宫里,摆在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捏着军报,眉头锁得死紧,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他本就瞧不上萧玉绝那性子,偏生朝堂上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没几个,才勉强让他握着兵权。
如今要是连蛮族都对付不了,还不如让他卷铺盖回老家种地去。
“传旨!”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透着股威严,“让萧玉绝赶紧想出法子治疫病,把蛮族打退,把防线收回来!再拖拖拉拉,休怪朕不念旧情!”
内侍刚要应声退下,又被他唤住。
皇帝眼底掠过一丝阴沉沉的光:“让兵部拟个折子,商议派个监军去。就说……朕忧心边关战事,得有人替朕盯着粮草调度,省得再生出什么乱子。”
次日早朝,这份旨意与兵部的折子一同摆在了朝堂上。
满朝文武皆知,这是皇帝对萧玉绝作战不力的敲打。
一位官员率先附和:“萧将军虽勇,却未免刚愎自用,有监军从旁提点,确是稳妥之策。”
几位与平南王府交好的官员也纷纷附和,言语间竟隐隐有了换将的意思。
盛霖立在文官之首,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噙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颜奕辰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只不过他一向冷淡,又不爱管朝堂之事,所以没几人看得出来。
另一边,楚知夏一夜未睡。
她听闻了朝堂上的风波,便又来了雪月楼一趟。
殷琴儿见她回来,满脸惊讶,忙进了雅间。
楚知夏面色凝重,简单讲述了今日上朝发生的事情。
“从今日起,雪月楼所有眼线都给我盯紧回春堂。胡万金的每一笔药材交易、每一次私下会面,哪怕是他跟账房先生多说了一句话,都要记下来。”
她顿了顿,指尖重重叩在桌面:“重点查这几月他购入的药材流向何处,有没有通过特殊渠道送往前线。另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能解这两种毒的方子,哪怕是抓到北境懂毒的蛮族,或是撬开胡万金的嘴,都要试一试。”
“是。”
殷琴儿立即点头,目光凝重。
如今边关战乱,频生事端,只怕京城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殷琴儿不由道:“雪月楼训练过一批精锐,不如让他们在暗中保护您?”
“不必,”楚知夏摇头,“萧玉绝留了人,足够应付。”
殷琴儿心想,这徒弟还挺孝顺的,打仗都没忘记师父。
她将人送到门口,见楚知夏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才转身回去。
楚知夏回到将军府后,并未歇息,直接叫来了青儿。
“将字条传给平南王府,不要露出破绽,就说你要将功赎罪。”
青儿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明白了她的意思,指腹都在发颤。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城西旧仓有北境药材交易底册】。
她心知这是调虎离山的法子,却还是忍不住问:“世子那般精明,会不会瞧出破绽?”
“他若不疑,反倒怪了,”楚知夏嘴角勾了勾,语气平平,“但他越怀疑,越会耗心力去查。只要平南王府的注意力被旧仓勾住,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做别的。”
青儿点了点头,眼里的迷茫散了些。
如今既已投了将军府,心里纵有几分发怵,还是依着吩咐去了。
当日夜里,平南王府的书房烛火直亮到后半夜。
李云泽捏着那张字条在指间转了两圈,翻来覆去瞧着墨迹和折痕,眼里的疑云能拧出水来。
“世子,要不要派人去旧仓瞧瞧?”
心腹站在一旁,满脸都是担忧,“万一真有底册,落到楚知夏手里可就糟了。背后的事盘根错节的,保不齐哪个环节出了岔子,真被将军府窥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