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过来:“夫人是觉得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楚知夏打断她,语气恢复了平静,“将军已经去查她的底细了,在结果出来前,把人看好了。”
青禾点头应下:“奴婢明白。”
这边散朝后。
萧玉绝被内侍引至御书房偏殿。
皇帝坐在软榻上,手里摩挲着一枚玉扳指,目光落在萧玉绝身上,带着几分看似温和的审视。
“君泽啊,此番让你去边关,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萧玉绝躬身行礼,心头却警铃大作。
皇帝对他忌惮更多,做出如此姿态,怕是还有后文,他别的不怕,只怕是跟楚知夏有关的。
果然,皇帝叹了口气。
“你与楚氏新婚不久,本该多些相处时日,却偏逢边关战事,实在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关切,“楚氏在将军府住着,怕是也诸多不便。楚明远虽已不是安阳侯,好歹是她的生父,如今在京中任闲职,日子清闲得很。朕听说赵氏也是个细心人,不如让楚氏回娘家暂住些时日?也好让你无后顾之忧。”
萧玉绝猛地抬头,眼底瞬间涌上怒火,又被他死死压下。
让师父回楚明远那里?
且不说楚明远被削了爵位,便是自己与盛霖所为,他定会迁怒师父,就说那赵氏,便不是好对付的人,她手段阴毒,女儿楚念秋也视师父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让师父回去,怕不是没出三日就会被这帮人活吞了!
“陛下多虑了,”萧玉绝垂下眼帘,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内子在府中住得安稳,有一干侍女照料,无需劳烦楚大人。再者,她前几日偶感风寒,身子骨虚弱,经不起来回折腾。”
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手指重重磕了下玉扳指。
“君泽这是不放心楚明远?他再怎么说也是楚氏的生父,难道还能亏待了女儿?再说他如今只是个闲职,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这话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
他是君,萧玉绝是臣,岂容他反驳?
萧玉绝紧攥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却只能躬身到底。
“臣不敢。只是内子与楚大人多年疏离,性子又腼腆,怕在那边拘束。臣离京后,府中护卫会加派三倍,定能护她周全,不劳陛下费心。”
他语气恭敬,态度却异常坚决。
绝不可能让知夏踏入楚明远那处半步。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毫无松口之意,终是摆摆手:“罢了,你既如此说,便依你吧。只是切记,边关之事要紧,莫要因私废公。”
“臣谨记陛下教诲。”
萧玉绝退出偏殿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太清楚皇帝的用意了,楚明远明显是他的人,他们显然是把师父当做了人质,想要牵制他在边关的一举一动。
这种事,他绝不可能允许发生。
回到将军府时,日头正晒。
边关来犯、萧玉绝不日即将出征之事,早就已经报回了将军府。
楚知夏心下担忧,又久久不见萧玉绝回府,便站在了廊下等待,见他回来,立刻道:“阿绝,边关情况如何,你何时出征?”
萧玉绝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看着她汗湿的额头皱眉。
“怎么在这等?中午最是炎热,我们先回房吧。”
两人走进书房。
萧玉绝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将方才的惊怒与后怕尽数敛去,语气温和:“师父,徒儿三日后出发。边关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已安排好,定能尽快平定战事。”
楚知夏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又看他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心中微动。
“陛下单独召见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什么,”萧玉绝摇摇头,“陛下不过是叮嘱我注意边防,还问起你……说让你在府中安心住着,缺什么尽管跟内务府开口。”
他刻意略过了让她回楚明远那处的话,不愿让她平白担忧。
楚知夏却猜到了什么。
当今陛下多疑,定是想用自己牵制萧玉绝。
她没点破,只道:“你去边关后也要多保重,处处小心。”
二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牵挂与信任。
萧玉绝即将出征边关的消息,也在京中权贵圈悄然传开了。
荣华公主府内。
侍女为荣华公主捶腿,禀报:“公主,听说萧将军三日后就要带兵去边关了,蛮族这次来势汹汹,怕是要好一阵才能回来呢。”
荣华公主捏着发簪的手一顿,随即扬起一抹笑意。
“玉绝哥哥不在了,楚知夏那个小蹄子不就没靠山了?”
她被禁足多日,心中正憋着一股邪火,听闻这个消息,只觉得畅快淋漓。
想象着楚知夏失去萧玉绝庇护后的狼狈模样,荣华公主只觉得先前在宫宴上受的气都顺了不少。
没有了萧玉绝撑腰,一个没了娘家依靠的妇人,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
“去,”荣华公主对侍女吩咐道,“给我盯紧将军府的动静,我倒要看看,没了萧玉绝,她楚知夏还能得意到几时?”
侍女连忙应下,心中却暗自嘀咕。
这位公主怕是忘了,那位将军夫人能在宫宴上让公主吃瘪,能让萧将军与盛首辅另眼相看,又岂是寻常女子?
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只能低着头,将公主的吩咐记在心上。
太子府这场春日游园会赶在暮春时节,满园子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堆云叠霞似的压弯了枝头。
紫藤花架下的石桌上,摆着蜜饯、酥点、鲜果,样样精致得像摆件,风里飘着丝竹管弦的调子,远听恍若天籁。
京里但凡有些头脸的贵女、命妇几乎都到齐了,绫罗绸缎映着日头流光溢彩,环佩叮当混着说笑声,热闹得像开了锅。
楚知夏到的时候,恰好一阵风卷过花架,吹得她月白色锦袍的衣角轻轻扬起。
那袍子是江南云锦织的,上头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流云暗纹,走起来时,银线随着动作闪闪烁烁,倒像是有月华在衣袂间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