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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阿绝,你的招式太乱了

作者:簌簌十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盛霖苦笑一声,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后来您战死沙场,我才明白您那句话的意思——您是怕副将被斩后,他背后的势力动摇军心。这些年在朝堂摸爬滚打,才算懂了您当年的难处。可越是懂,就越是……恨自己无能。”


    恨自己当年太过年少,护不住师父;恨这十二年来,只能对着冰冷的牌位,一遍遍回想她的模样;恨她归来后,自己仍要看着她身陷险境,却不能替她挡去所有风雨。


    “师父,过去的十二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往后,无论您想做什么,想查什么,哪怕是要掀翻这盘棋局,与整个朝堂为敌,玉安都会站在您这边。”


    月色下,盛霖脸庞温润如玉,睫毛上仿佛沾着细碎的月华,眼神更显得澄澈而坚定。


    楚知夏看着他,想起当年那个总爱板着脸装老成的少年。


    明明年纪比阿绝大不了多少,却总爱端着师兄的架子,替她清点军械、核对粮草,连她随口说的一句“墨块快用完了”,都会连夜翻山越岭去镇上买上好的松烟墨。


    心防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酒壶,为他、也为自己续上。


    “这坛酒不错,陪我多喝几杯。”


    盛霖眼中一亮,很快又恢复平静,心情却一直上扬。


    无需言语,默许已是师父最大的信任。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对着月光静静饮酒。


    晚风吹过,楚知夏发丝微扬,落在了她脸颊上,像一幅画般美。


    盛霖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从眉峰到下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多看一眼,眼前这副景象都会瞬间消失。


    亭外的虫鸣低低浅浅,酒壶里的酒渐渐见了底。


    清冽的酒香混着桂花香,在月光里缠缠绕绕,酿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寂静的夜里,悄悄漫了开来。


    远处,萧玉绝提着一盏灯笼靠近。


    夜已经深了,他在房间等到现在,都没有见师父回来,实在是有些担心,便一路寻了过来。


    转过一道回廊,凉亭中的景象骤然撞入眼帘。


    只见楚知夏侧身坐着,月光洒在她半张脸上,柔和得像蒙了层纱,发间的白玉簪闪着温润的光。


    盛霖坐在她对面,正抬手为她添酒,动作自然,眼神里的专注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虽未说话,可那份月下对酌的静谧,却像一幅不容外人打扰的画。


    萧玉绝的脚步猛地顿住,灯笼“哐当”一声撞在廊柱上,他像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看见楚知夏微微偏头,唇边似乎漾着浅淡的笑意,那是他许久未见的、全然放松的模样。盛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杯沿,两人都未察觉,只有月光静静照着那抹触碰,像烙在萧玉绝眼底的刺。


    一股酸涩猛地从喉头涌上,像吞了颗没熟的梅子,酸得他眼眶发热。


    他攥紧灯笼的手越收越紧,竹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萧玉绝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突突直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过去将盛霖推开,想质问师父为何对别人展露这样的神色,可脚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


    亭中两人仍在对饮,清酒入喉的轻响,虫鸣的低吟,还有风拂过桂花枝的簌簌声,这些美好全都与他无关。


    最终,萧玉绝也只是死死盯着两人的互动,直到眼眶发涩,才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离开。


    他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做出让师父厌烦的事。


    灯笼的光在他身下摇晃,映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次日天未亮,将军府的演武场便传来兵器相撞的脆响。


    萧玉绝赤着上身,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滑落,手中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招式间却带着一股狠戾的煞气,连木桩都被他劈得木屑纷飞。


    “阿绝,你的招式太乱了。”


    楚知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握枪的手猛地一紧,枪杆差点脱手。


    昨夜那幕又撞进脑海,盛霖的指尖擦过师父的杯沿,师父唇边那抹浅笑,还有月光下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氛围。


    萧玉绝收枪回身,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带来阵阵热气。


    他看着楚知夏,喉结滚动了几下,语气莫名带冲:“乱又如何?能刺穿敌人的喉咙就行。”


    楚知夏眉头微蹙,走近几步。


    这语气里的顶撞,倒是罕见。


    萧玉绝虽性子直,却极少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浑身都竖起了尖刺。


    “你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到底怎么了?”


    萧玉绝攥紧长枪,枪杆被握得发烫。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的,师父一问,便不同了。


    萧玉绝想质问,又怕显得自己小气;想沉默,可那股酸意堵在喉头,不吐不快。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师父,昨夜……你和师兄在凉亭喝到很晚。”


    楚知夏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聊了些旧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从前与盛霖本就常聊天,不过是昨夜月色好,多坐了片刻罢了,值得他特地来问?


    她说得随意,萧玉绝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猫,瞬间就炸毛了。


    原来自己纠结一夜的事情,在师父眼里却什么都不算吗……


    “只是聊旧事?”


    他猛地抬高声音,几步冲到她面前,眼神挣扎,“他看你的眼神,根本不是看师父的眼神!他居心叵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心里本就更中意他这样的?”


    楚知夏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浑话?


    她盯着萧玉绝泛红的眼眶,只觉得荒谬又生气,但还是强压火气开口:“阿绝,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萧玉绝积压了一夜的情绪瞬间爆发,“从前在军营,他就总跟在你身边!你有危险,他第一个冲上去;你查旧案,他比谁都积极!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师徒情分,他分明是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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