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霖看着那盘桂花糕,萧玉绝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各自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终究谁也没再开口。
夜深了,主屋的烛火还亮着。
北境地图在案上摊开,李宏烨辖区的关隘被朱砂标记了出来。
这是雪月楼今日刚送来的情报,楚知夏一拿到便打开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
萧玉绝踉跄着闯进来,满身酒气混着夜风扑面而来。
他喝了很多酒,却越喝越清醒。
案头还摆着个褪色的箭囊,是当年楚知夏在北境亲手给他缝的,边角磨出了毛边,他却珍藏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每个寒夜他都攥着这箭囊入眠,仿佛她从未离开。
“还在忙?”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意,视线扫过地图,最终落在她的侧脸上,“师父真的不喜欢盛霖送的桂花糕吗?”
楚知夏抬头,皱眉斥道:“喝了多少酒?出去!”
“出去?”萧玉绝突然低笑,笑声里裹着十二年来的思念与委屈,一步步逼近,酒气喷在她脸上,“我等了十二年啊师父……他们都说你死了,尸骨无存,可我不信。我守着将军府,守着你的兵符,守着这个箭囊,就是等你回来。”
他猛地攥住楚知夏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掌心滚烫的温度烫得她心惊。
萧玉绝太怕这只是一场梦了,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他必须抓住点什么,证明她真的回来了。
“现在你回来了,可你眼里有家国,有北境,有盛霖……却没有我。”
这句话像刀子,既扎向楚知夏,也扎向他自己。他知道这话自私,可他忍不住。
他想做师父唯一的徒弟,想永远站在她的身边,不想看见其他人出现。
“你发什么酒——”
他猛地攥住楚知夏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没醉!”
萧玉绝打断她,另一手扣住她后颈,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看到她眼底的惊怒,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可酒精和欲望已经烧昏了他的理智。他只想靠近她,再靠近一点,哪怕是被她厌恶,也要让她记住这一刻的自己。
他眼底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又藏着怕再次失去的恐慌,“他凭什么?凭什么送块桂花糕就能让你笑?那我呢?师父,你不能只看着我吗?”
“放肆!”
话音未落,萧玉绝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和酒气,突然落了下来。
像是要将这十二年的思念、委屈,还有连日来的醋意,全倾泻在这一吻里。
楚知夏浑身一震,眼底瞬间燃起怒火,她运起内力,肩头狠狠撞向他胸口。
“嘭”的一声,萧玉绝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涌上腥甜,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不等他站稳,楚知夏已抽出袖间匕首,锋利的刃口抵在他喉间,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萧君泽,你疯了不成?!”
刀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
萧玉绝看着楚知夏冰冷愤怒的眼,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悔恨。
他这才看清自己做了什么——他吻了师父,那个视他如己出、教他做人的师父。
刚才的一幕幕在萧玉绝脑中炸开,他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她面前。
他立刻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震得烛火都晃了晃。
“师父,徒儿知错了……”
萧玉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方才的蛮横与酒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慌。
“是我混账,喝了酒便失了分寸,情难自禁……”他抬手想去碰她的衣角,又在半空中猛地顿住,指节蜷缩成拳,狠狠扣住掌心,“但我绝不推卸责任!徒儿大逆不道,任凭师父处置,哪怕是废了我这身功夫,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楚知夏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
她能感受到萧玉绝是诚心悔过,可方才那蛮横的吻带来的震惊与愤怒,仍像野火般在胸腔里烧。
更让自己心惊的是,自己方才震退他时,心头竟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
那是她从未对弟子有过的情绪。
楚知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手腕一翻,匕首“唰”地收回鞘中。
“萧君泽,”她语气冰冷如霜,“你我是师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逾越了师徒本分,将你我都置于难堪之地,你可知道?”
萧玉绝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额发垂落遮住眼底的痛色:“徒儿罪该万死。”
“起来,”楚知夏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愿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提起。如果再有下次,你我师徒情分断绝!”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萧玉绝心口。
他猛地抬头,面色惨白道:“徒儿保证,绝对不会再犯。”
烛火在两人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酒气与血腥,两人却都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纯粹的师徒关系了。
次日一早,萧玉绝便打算去负荆请罪,可脚步还未迈开,就见盛霖的轿子落在了府门口。
他眉头瞬间拧紧,转身想先去内室见楚知夏,却撞见她正往外走。
“师父,”萧玉绝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眼尾还泛着红,显然没睡好,“昨夜之事……”
“去书房吧。”
楚知夏打断他,目光越过他看向院外,语气听不出情绪:“盛霖也来了。”
两人刚在书房坐下,盛霖便跟着侍女进来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看见了萧玉绝眼底的红血丝,楚知夏刻意挪到另一侧的座椅,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盛霖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快得像错觉,再抬眼时已换上温和的笑。
“师父今日气色不错,”盛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让厨房熬了燕窝粥,您尝尝?”
楚知夏捏着袖口的手指紧了紧,没接话,径直走到案前铺开地图。
“玉安来得巧,看看这条运粮道。”
她指尖点在地图上的河道拐点,声音沉了沉:“这队粮车每月都要绕经这片山,比常路多走三天。你在中枢待得久,知不知道户部有没有存档的特殊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