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顶素朴的软轿出现在山道上。轿子没有任何装饰,抬轿的也是普通差役,与罗家的奢华排场形成鲜明对比。但正是这种朴素,反而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官威。
轿帘掀开,两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为首者正是蜀郡现任郡守张若,身后跟着的是郡守府长史。
"郡守大人!"罗天立即变了脸色,慌忙起身。
他心中暗骂自己愚蠢——早该想到的!巴清能请动三大家族,又怎会不通知官府?更何况这种涉及蜀地水利的大事,本就该有官府参与。
"张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罗天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前去,"早知道你要来,这主位自然该是你的。来来来,请上座!"
说着,他赶忙让出主位,自己挪到了次席。那副谄媚的样子,与刚才的跋扈判若两人。
耿通也起身行礼,但动作从容得多:"张大人,公务繁忙还亲自前来,实在是给足了面子。"
他心中却在暗自得意——幸好自己在郡守府有眼线,早就知道张若可能会来,所以才没有像罗家那样张狂。现在看来,这份谨慎果然没错。
巴清也离席相迎:"郡守大人能拨冗前来,是我们的荣幸。"
张若含笑点头,对三位家主的热情一一回应。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寒暄过后,他并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径直走向了露台的末座。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位堂堂的蜀郡郡守,在李明衍面前深深一揖:
"公子,让你久等了。"
这一幕,如同平地起惊雷。
罗忠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他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被他赶到末座的年轻人,竟然让郡守大人行如此大礼?
罗青玄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刚才还在心中嘲笑这个"无名之辈",现在却发现,对方的身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郡守府今日公务缠身,直到现在才能脱身。"张若的语气恭敬中带着歉意,"还请公子见谅。"
李明衍这才缓缓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郡守大人言重了。政务为重,这是应该的。治理一郡之地,当以百姓为念,岂可因私废公?"
这话听似客套,实则暗含训诫之意。张若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连连点头:"公子教训得是,若定当谨记。"
长史也上前行礼:"见过公子。"
这下,连一向镇定的耿通都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能让郡守如此恭敬,甚至接受训诫的人,在整个蜀地恐怕只有一个——
"难道是..."他在心中暗暗猜测,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罗天更是面如土色。他想起刚才种种失礼之举——让人家让座、换掉座位上的器物、完全无视对方的存在...每一件都足以让他悔恨终生。
"我...我怎么这么蠢!"他在心中狠狠咒骂自己。如此重要的人物,自己竟然有眼无珠,还主动得罪。这要是传出去,罗家在蜀地的名声可就完了!
相比之下,耿通虽然也震惊,但心中更多的是庆幸。幸好自己虽然也看走了眼,但至少礼数周到,还主动示好。现在看来,这份谨慎救了自己一命。
就连巴清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知道李冰对李明衍很看重,知道他继承了老郡守的政治资源,但没想到现任郡守对他竟然恭敬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尊重,而是下级对上级的态度了。
"这个年轻人,"她在心中暗道,"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张若恭敬地说:"公子,老师临行前特意嘱咐,说今日之会关系重大,让若务必亲自前来,听候差遣。"
老师?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立即明白了这层关系——张若是李冰的学生,而李明衍显然是李冰认定的继承人。这样一来,张若对李明衍的恭敬就说得通了。
但即便如此,一个郡守对一个白身如此恭敬,背后必然还有更深的原因。
李明衍淡淡道:"李老身体可好?"
"托公子的福,老师精神尚好,只是行动不便,不能亲自前来。"
"劳烦郡守大人代为问候。"李明衍说着,转向依然愣在当场的三位家主,"诸位,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入座详谈?"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正是这种从容,更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露台上的气氛瞬间变了。
方才还高高在上的罗天,此刻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种种失礼,心中懊悔得如同刀割。耿通虽然表面镇定,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颤抖。唯有巴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满是看戏的愉悦。
张若并未直接入座,而是转身面向三位家主,清了清嗓子:"诸位,容张某为大家引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这位,便是老郡守李公最为器重的——李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说了"李君"二字,再无其他。
没有姓名,没有籍贯,没有官职,甚至连来历都不提。但正是这种神秘,反而让人更加敬畏。能让李冰如此器重,让现任郡守如此恭敬的人,其身份必然非同小可。
"老郡守曾言,"张若的声音带着感慨,"我等这些门生故吏,连李君的万一都不如。李君之才,如江河浩荡;李君之德,如山岳巍峨。今日能与李君同席,实乃三生有幸。"
这番话说得极重。要知道,张若本人已经是一郡之守,位高权重。连他都自认不如,这位李君的分量可想而知。
罗天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从震惊到懊悔,再到谄媚,转换之快令人咋舌。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李明衍面前,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威风。
"李君!小人有眼无珠,刚才礼数不周!"罗天肥胖的身躯艰难地弯下腰,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你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罗忠和罗玉见状,也慌忙跪下。罗玉脸色煞白,想起自己刚才对李明衍的轻慢,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李明衍依然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如水:"罗家主言重了。不知者不罪,何况是巴家主的客人,岂有怪罪之理?"
话虽如此说,但语气中的疏离感却让罗天更加惶恐。他知道,这种表面的宽恕比直接发怒更可怕——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请起吧。"李明衍淡淡道,"今日是巴家主设宴,不宜行此大礼。"
罗天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但腿还在打颤。他赶忙吩咐罗忠:"快!把我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撤下去!"
"不必了。"李明衍摆摆手,"既然已经摆上,就这样吧。罗家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这话听起来宽容,实则是把罗家的失礼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你们换掉我用过的东西,我记住了。
耿通的反应则老练得多。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李明衍面前,深深一揖:"李君,刚才耿某虽不知你的身份,但能与你同席共饮,实乃三生有幸。"
他的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承认了自己的失察,又巧妙地提醒刚才还算有礼,不像罗家那般失态。
李明衍看了耿通一眼:"耿家主客气了。初次见面,何来失礼之说?倒是耿家主的豆子,味道不错。"
这话让耿通心中一喜——对方记得自己分享的炒豆,说明至少没有恶感。他连忙道:"李君若是喜欢,在下改日送去府上送上!"
巴清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笑。这两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主,现在像两只摇尾乞怜的狗,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故作关切地说:"李君,你看你坐在末座实在不合适。要不...还是请到主位?"
"不必。"李明衍微微一笑,"座位不过是个形式。况且坐在这里,看山景倒也不错。"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我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主位。
张若这时开口:"既然李君不愿挪位,那张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坐在李君身边如何?"
说着,他径直走到李明衍旁边坐下。堂堂郡守主动坐在末座旁,这个举动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长史也跟着坐到了另一边,将李明衍拱卫在中间。
这下,原本的末座反而成了最尊贵的位置。罗天和耿通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坐吧。"李明衍淡淡道,"站着说话不方便。"
众人这才各自落座。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之前是三大家主高高在上,现在却成了诚惶诚恐的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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