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萧蔺一家三口不在府中,而是去了距天都不远的安平府探老丈人。
萧夫人的父亲当年也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告老去职后,不喜天都的吵闹,又因为老夫人挂念女儿,所以选了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颐养天年。
府中冷清不已,寂静萧索,萧若房中却正风翻浪搅。
谢承昀昏了头,发疯似的噙住萧若的嘴唇,猛地捏腮,在人吃痛启唇的瞬间,舌头探了进去。
屋中燥热不已,那唇齿间却凉软非常,谢承昀索求无度,恨不得将其厮磨融化,却在下一秒被咬得鲜血淋漓。
他被重重掐住脖颈向后搡开,萧若唇边还沾着血,表情十分难看:“你又发什么疯?”
谢承昀却已经上了弦,萧若的声音像带着倒刺的小钩,将他心中那团麻痒撩起来,他的喉结在萧若掌心微滚,反手握住那道窄腕。
“二郎,你就让我亲一下……”
他这句话带着些许乞求,却不等得到认可便擅自行动。
凌乱的被褥干脆被他一把掀开,萧若穿着薄绸的单衣,若隐若现的腰线不盈一折。谢承昀神色一暗,一把握住窄腰将人往里一推,毫无顾忌地膝行上榻。
他实在是疯了,他心底点燃着无数的爱怜与颤动,但多半由不知从何而起的□□导致,他想占有萧若,让萧若被他染指,被他攫掠。
让他眼尾的红再化作一滩水。
再多哭一些。
而萧若,明明被他掐着腰,浑身都乱了,眼眸却黑得发沉,冷静又清醒:“从我身上滚下去。”
谢承昀居高临下,却在那簇冷冽的眼神中又矮又狼狈。
他就那么看着,咕嘟一声咽下口水,某处以燎原之势热烫相抵。
两人同时向下看去,萧若的脸色一瞬间变了,眼底是一种受辱又震惊的神色,抬脚便踹中谢承昀的腰侧,将人狠狠掀翻下榻。
疯了!
屋中气氛凝滞到结冰。
萧若双臂撑在榻上,勉强坐直,脸庞逐渐染上盛怒的薄红。他不等谢承昀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孱弱的身子几步下榻,将人一把提起来,揪中谢承昀的衣领便是重重一拳。
这一拳又重又闷,谢承昀被打得向后一个踉跄,撞翻床边的案几,茶盏“哗啦”撒翻在地,碎瓷四溅。
门外的小顺子这才察觉到不对,连忙推门进来,正瞧见萧若又要一拳往谢承昀脸上招呼。
谢承昀不知道是被打懵了,竟然分毫没有还手。沉默如祇。
“小郎君!”小顺子失声喊道。
衣襟被伤口的血洇透,萧若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扶住桌案,勉强立稳身形,很平静地说:“出去。”
谢承昀这回没有怀疑说的是谁,默不作声地抬手抹了嘴唇边的血迹,整理了立领,才缓缓站起,声音粗哑。
“二郎。”
萧若没有看他,手指在桌案上蜷握,手背上青筋明显。
“……”
谢承昀身上还带着邪火,昏了的头脑却已经醒透。
“本王有空再来瞧你。”
他沉声说完,便拎起大氅走了出去。
最后还是小顺子给上好的药,折腾了半晌,过了晚膳的点。
按前几日例常,谢承昀是会留下来用膳的,又是元宵佳节,因而小厨房做了不少菜式。
萧若病中主清淡,不食荤腥。这些菜都是太后指过来的御厨做的,且食材也都是宫里送来,品质上乘。
他将一些菜和谢承昀带来的酒赐给院里的下人,吩咐让他们在正堂吃饭,不必伺候。
大家受宠若惊,除了小顺子和两个小宫女,其他人都是萧府叫不上名的杂役,哪里受过这样的恩赏。
时处年关,酒菜三巡,纷纷喝得上头,划拳戏耍起来。
府外稍远些的地方,喜炮声此起彼伏,廊下也顽笑热闹,好歹给这鬼似的地方添了些人气。
暖阁里添了几盏灯,榻上也放了一盏灯龛,方便萧若看书消遣。
他近些日子白天睡得多,夜晚睡得少,他对底下人没那么多规矩,小顺子守夜时困了,就让他睡旁边,不用陪着他熬。
小顺子裹着被子,蹲在榻下的矮几子上昏昏欲睡,听到榻间又有了响动,睁开眼,见萧若要下榻,连忙说:“郎君起夜吗,奴才扶您。”
萧若淡声说:“你睡吧。”
在小顺子眼里,萧小郎君脾气怪。寻常尊贵的主子们是不把下人们的眼睛当眼睛的,伺候便溺这种事情,避嫌也无需跟下人避。
萧若却有洁净的怪癖,他起夜不许人跟。
小顺子伺候了萧若这几个日子,深谙萧若这一习惯。
他刚才跟那帮杂役一起划了几拳,这会儿刚好也又醉又困的,便应了一声,脑袋一垂又懵过去,萧若打帘出房的声音都没听见。
天都处北地,年年春色来得较苏南晚一些,往往正月里还在飘雪,今日没下雪,风却大。萧若裹紧了风氅,拐进了仰春院后的幽廊。
主子们不在府中,这条长廊没有点灯,凉意萧索。萧若将一盏灯挑下来,取出叠在里头的宣纸,又塞进去一卷同样的。
做完这一切,他额头出了些冷汗,倚在廊下稍歇,抬头看了会儿月亮。
不过,却也是乏味的。年年的月亮其实都长一个样。
***
次日,年关已过。
果然如同周棠玉所说,风雨欲来。
上午巳时过半,宫里便着人来请,派来的是软辇。辇中软毯、暖龛一应俱全,一看就是周棠玉的手笔。
按大雍朝制,三品大员着绛红官袍,六品以上配明紫。章检弄出来的阵仗不小,值房前,一片朱紫官员伏地静候,只有最前头的两个人,得了御座赏赐。
萧徐二老关系还不错的时候,萧若师从徐昌颐开蒙,自然一眼认出最前头的二人,左侧是内阁首辅,清流的领头人物,徐昌颐;右侧是章检。
两派无形之间泾渭分明。
徐昌颐知命之年,须发皆白,精神矍铄,通身透着一股子老而弥辣的劲头,坐在椅子中垂目养神,十分沉得住气。
弘文帝面色阴沉,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周棠玉静立御案之侧,神色淡然。
众人神色各异,听到通传,却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萧若并未和任何一人对上视线,虽然身上带着伤,除了嘴唇有些苍白外,不见半分颓态。
这是他自震动朝野的“羌州青苗案”后,第一次在朝中重臣面前露面。
素袍无纹,腰封衣褶刀裁般平整,乌发尽数收进高冠,无一矫饰,如玉山峙立,礼数周全而仪态出挑。
三年守丧,寒门独支。他通身清贵非但没有削减半分,反而比少年时多几分冷冽的锐意。
满堂目光粘在他身上,谁见了他,不得暗自叹惋一句明珠蒙尘,又在下一秒清醒过来,唾骂一句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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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孽种。
章检今天是来参萧若的,在早朝参了还没完,弘文帝震怒,下朝后,又点了一群人,在御书房当场审断此案。
他往旁边一瞪,大理寺卿钱嵊立马举笏高呼:“陛下。”
“你先住口。”
弘文帝面显疲态,只随意摆了摆手,让萧若平身,“棠玉,前头议的事儿萧若都没听见,你将事情始末说与他。”
周棠玉眉眼含笑,从容道:“诸位大人容禀。初九萧小郎君遇刺一事,案情已然明朗:先是举子白朴存聚众闹事,继而其同伴薛杉趁机行刺。经查,这个薛杉,是户部主事李彦三子李远吉的挚友,不知从何听得萧小郎君害死了李三公子,故而行凶报复。”
“巧的是,这白朴存是徐阁老门生,而李彦又是章阁老麾下。不知二位对此有何见地?”
章检暗领新党,徐昌颐又是清流领袖,两派相争已久。
周棠玉这番话,将其中利害关系剖析得明明白白。
谁也没想到,本是为评判萧若是非,周棠玉反先将话头引向两位阁老。
这群老臣,在宦海沉浮几十载,个个都是人精。
因而很快就意识到,今日御前问询,断案尚在其次,借机试探他们对萧若的立场,才是真。
殿内气氛凝滞。
徐昌颐垂眸不语,章检也沉默以对,谁都不愿先开这个口。
钱嵊又要抢白,弘文帝抬手一指:“章检,你挑的头,你来说。”
章检本不想自己做出头鸟,拿了钱嵊来顶缸,没想到矛头还是直直地对准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只好斟酌着开口:“萧二公子当年因其父之事,虽获陛下宽宥,依旧执意离京。陛下仁德,念及二公子才学,将他召回。只是……”
他顿了顿,打起马虎眼,“微臣以为,自萧若返京,城中风波频出,先是死了李家公子,继而书生骚动,谣言四起。而且,老臣……老臣。”
“吞吞吐吐作甚!直言!”弘文帝厉声打断。
他深深俯首:“当年老臣一力检举萧老,向来被引以针对,近日犬子也无故坠马受伤,恐非偶然。”
弘文帝怒摔茶盏,瓷片四溅:“你的意思是,朕叫萧若回都,来害你章检的儿子,是吗!”
章检连忙下跪,匍匐在地:“微、微臣不敢!”
殿内一片死寂,徐昌颐始终垂首静立,不发一语。
钱嵊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弘文帝两次三番让他闭嘴,明摆着不想让他抛出那些证据,给萧若当面对峙。这个章检又一副油滑的样子,绕来绕去,就是不说要害。
他本想也混过去算了,谁知章检这个老阴鳖!竟然趁着下跪磕头,重重地蹬了他屁股,他猝不及防,吓得惊呼,这就又闹出来动静。
弘文帝威严的视线瞬间扫来,带着盛怒的冷笑,点着钱嵊说:“好啊,钱嵊,你要说,就到朕前面来说。”
钱嵊这下是真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满头大汗地爬起来,战战兢兢走上前,声如蚊呐:“臣要参、参罪员萧……”
“大点声!”弘文帝拍案。
钱嵊只好提高声音:“臣要参,罪员萧若,仇杀五城兵马司属卫、兼京官家眷李远吉,为掩人耳目,又煽动云中寺书生骚乱,引、……”
说到关键处,他两眼一闭,豁出去般。
“引衅搅乱朝局,其心可诛!”
萧若豁然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