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鸣,最后一条裂星蟒被伊琉斯贯穿了大脑。
庞大的蟒身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满地落叶和尘土。
幽暗的林间空地一片狼藉。四条巨大的蟒尸横陈在地,伤口处还在汩汩冒着鲜血。
谢嵩白的黑金色虫翼收敛。
他顾不上平稳稍显急促的呼吸,身影一闪,快步走到刚刚收起骨翼、正微微喘息着的伊琉斯面前。
“伤到哪里了?”
谢嵩白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伊琉斯肩胛处被毒液腐蚀出的焦黑痕迹,以及唇角那抹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在身侧紧握成拳。
伊琉斯微微偏头,避开了他检查肩甲的动作:“小伤,不碍事。”
他转移了话题,“赛伦那边……”
“回头再说。”谢嵩白眉头紧锁,显然对“小伤”这个说法极度不满。
在反复确认伊琉斯只受了些皮外伤后,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安保措施差到这个地步,节目组那些人……”他下意识吐槽。
一旦有突发状况,这些被抑制环束缚的雌虫,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只能绝望地等死。
话语落下的瞬间,伊琉斯抬眼,看向面前的雄虫。
这是殿下第二次,如此自然地用出“人”这个字眼。
不是“虫”,是“人”。
谢嵩白没有察觉自己的用词有何不妥。
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依旧背靠着古树、脸色苍白的斐代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斐代尔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没有。谢谢殿下关心。”
他垂着眼,不敢与谢嵩白对视,更不敢去看旁边的伊琉斯。
方才的惊险事态中,抑制环的存在让他如同一个累赘的背景板。
他看着谢嵩白完全信任地听从伊琉斯在战斗中的每一个指令,哪怕那些指令听起来简单甚至粗暴。
他看着谢嵩白那双平日里淡漠疏离的墨色眼眸,只容得下雌虫的身影,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和后怕。
他侍奉巴泽尔多年,早已习惯了鞭挞、责骂、漠视和永无止境的索取。
他学会了揣摩,学会了迎合,学会了用麻木来保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他从未想过,雄虫与雌虫之间,还能存在这样的关系。
不是主人与奴仆。 不是占有与被占有。
谢嵩白此刻也没心思细究斐代尔的状态到底是真没事还是硬撑。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立刻转向伊琉斯,伸手拉住他未受伤一侧的手腕:“走吧,回去。”
他控制着步频和步伐大小,确保伊琉斯能轻松跟上,不会牵扯到肩上的伤。
他并未再说话,可紧锁的眉心依旧没有舒展,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伊琉斯安静地被他拉着走,敏锐地察觉到身边雄虫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沉默地走出一段距离,穿过几丛低矮的荧光灌木,伊琉斯微微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腕,轻声开口:“殿下……是在生气吗?”
谢嵩白的脚步未停,从喉咙中发出一个短促的“嗯”。
跟在后面不远处的斐代尔听到这声承认,身形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雄虫的怒气……他太熟悉了。
伊琉斯翠绿色的眼眸黯下,睫羽低垂。
刚想开口说“抱歉,让您担心了”,却听到谢嵩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怪你。我是气我自己。”
伊琉斯微微一怔。
谢嵩白没有回头,目光看着前方蜿蜒的小径。
“如果我来得再快一点,或者提前用精神力仔细探查过周围的环境……”
“就不会把你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了。”
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可他控制不住一遍遍去想。
再晚上几秒,那带着剧毒的獠牙可能就不仅仅是擦过肩胛。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伊琉斯被蟒影淹没、骨翼格挡时身体的震颤、以及唇角那抹刺眼的鲜红。
雄虫的声音很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来得沉重。
伊琉斯不擅长处理这种直白的关切,更不习惯成为担忧和负罪的源头。
他下意识地想说“不算什么”,想说“这点伤势无关紧要”。
那些战役,哪次不是刀口舔血。
比这更凶险的绝境他也闯过不止一次。
可话到嘴边,看着谢嵩白紧绷的侧脸线条,感受着对方指尖的轻颤,他还是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他直觉,这些话语说出来,反而会让殿下……更加低落。
沉默了片刻,伊琉斯捏了捏雄虫插入自己指缝的手指。
“殿下赶来得……很及时。” 他轻声道。
他独自一虫,确实无法从四只狂暴的S级星兽口中全身而退。
若非谢嵩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份认知,他从不回避。
谢嵩白没有再言语,只是从喉咙深处逸出一丝叹息。
哪里及时了。
只能说,好在不算太晚。
没有让伊琉斯受更多伤。
回到营地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雄虫们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回了各自的树屋别墅。
空地上只剩下神色惶惶、不断擦着冷汗的节目组导演和几个核心工作虫。
一见到谢嵩白和伊琉斯回来,导演立刻扑了上来。
“殿下,上将,您二位没事真是太好了!万幸!万幸啊!”
导演的声音都在发抖,不住地鞠躬,“这次是我们的重大失误!安保排查出现了致命的疏漏!竟然让S级星兽群闯入安全区!我们一定会彻查!给殿下和上将一個交代!”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嵩白的脸色。
见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连忙补充道:“对于这次意外给二位造成的惊吓和伤害,节目组愿意承担全部责任!并做出令二位满意的赔偿!您看……”
伊琉斯扫过导演惶恐的脸,没有任何表示。
他对习惯了军部那套处理方式,对这些物质上的补偿并无兴趣。他侧头看向身边雄虫,将决定权交了出去。
谢嵩白沉默了几秒才淡声道:“赔偿的事,明天早上再谈。”
他现在没有心思处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