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荧光树叶,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
节目组精心挑选了一片被严格清理过,确认绝对安全的林间空地,布置好了舒适的软垫、茶点和遮阳伞,供尊贵的雄虫阁下们休憩娱乐。
雌虫们则被要求再次进入周边森林,为午餐采集更新鲜的食材。
谢嵩白看着伊琉斯检查随身匕首和采集袋,打算抬脚跟上。
对他而言,这片森林最大的不安全因素,就是让伊琉斯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五……五皇子殿下!”
谢嵩白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赛伦站在几步开外,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谢嵩白,声音也带着颤抖:“能……能打扰您片刻吗?”
伊琉斯抬眼在赛伦苍白的脸上扫过,眉头蹙了一下。
他转向谢嵩白:“殿下,我去就好。您……处理事情。”
他看得出赛伦状态不对,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对方这副模样,定是有什么纠结了很久的事,不得不说。
而且,这片区域已被节目组反复确认安全,他独自行动并无风险。
谢嵩白的视线在赛伦和伊琉斯之间转了一圈,最终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
伊琉斯应了一声,身影很快被浓密的绿色吞没。
谢嵩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局促不安的赛伦。
“什么事?”
——
森林内部,光线变得幽暗柔和。
伊琉斯沿着一条被踩出的小径前行,扫视四周,寻找着可食用的菌类和浆果。
在一个岔路口,另一道身影从旁边的林荫中走了出来。
是斐代尔。
伊琉斯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斐代尔沉默地跟上,两虫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并行在寂静的林间。
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动。
沉默了许久,久到伊琉斯几乎以为斐代尔只是恰好同路时,身边才传来一声压抑的叹息。
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
“伊琉斯。”
伊琉斯没有应声,只是微微侧头,表示他在听。
“你的雄主……的确,不太一样。”
那日森林中见过雄虫,他便开始留心观察谢嵩白的一举一动。
他最初的目的,是想找到一些伊琉斯受到伤害的蛛丝马迹。
他侍奉巴泽尔多年,早已深谙如何在雄主手下,如何通过揣摩和迎合,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和喘息之机。
雄虫的宠爱虚无缥缈,翻脸无情才是常态。
他想,或许可以凭借自己这点经验,在关键时刻提醒一下伊琉斯这个在感情上稚嫩笨拙的新手。
然而,一次次的观察,斐代尔一次次地推翻自己的预设。
得出的结论,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
这位殿下,似乎真的和别的雄虫完全不一样。
那种好,那种专注,那种维护和纵容……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想象的极限。
那里面没有丝毫施舍的意味,没有居高临下的玩弄。
更像是……
平等。
把雌君当做平等的虫,尊重他的一言一行。
斐代尔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他只是觉得,每一次看到谢嵩白看向伊琉斯的眼神,看到伊琉斯细微却真实的变化,心脏就会不自主地加速跳动。
是羡慕? 嫉妒? 还是……
希望?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伊琉斯脚步未停,直视着前方幽深的林径。
但仔细看,能发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应斐代尔的话。
森林寂静,只余下了两个军雌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另一侧,森林深处。
赛伦引着谢嵩白,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棵巨大的古老荧光树下。
粗壮的树干需要十数虫合抱,虬结的根系突出地面。
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将绝大部分光线过滤在外,只有零星几点幽蓝的荧光苔藓在根部闪烁。
这里隐秘,不会引起任何虫或镜头的注意。
赛伦停下脚步,背对着那巨大的树干,呼吸略显急促。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那道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脊背上。
他想转身,想说些什么。
脑子在此刻异常清明。
今天的话语一旦出口,便再无回旋之地。
彼时,他的结局,便全然掌握在了身前这位雄虫手中。
谢嵩白只是安静地站着,墨色眼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
他等待着,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风吹过树冠的呜咽在耳边环绕。
赛伦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肋骨。
最终,巨大的心理压力冲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转过身,却依旧不敢抬头直视谢嵩白,声音轻得如同蚊蚋:
“殿下,森林里……今天可能……不太安全……”
谢嵩白微微挑眉。
他这是在关心伊琉斯?
这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之前和韦礼昂和洛维布的局,要的就是伊琉斯的命——他的尊严,他的身份地位,他的自由,他的余生。
现在,又来提醒自己他的安危?
谢嵩白没有说话。
每一秒的沉默都如同凌迟。
赛伦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终于承受不住,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脱口而出:
“殿下!我……我只是……”
“我只是看不惯他!我讨厌他!但我……我从没想过真的要他死!”
话音落下,他愣住了。
这个借口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谢嵩白依旧沉默。
赛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加速,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灌入肺部,挤压着吸入的氧气,压得他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