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开口,声音平稳,但搭在桌沿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按照……惯例,新登记的雌虫,应当前往雌管会接受训导课程。”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明日便去报到。”
谢嵩白的动作一顿,墨色的眼眸抬起,看向伊琉斯。
【0517?】他在脑中发出疑问,【什么训导?】
0517的电子音带着被生活反复蹂躏后的麻木。
【《雌虫婚配后规范守则》第三章,第二节。新缔结婚约的雌虫需在七日内前往雌管会接受为期三天的“雌德”及“侍奉雄主规范”培训。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跪姿标准、应对雄主责罚的正确姿态、如何取悦雄主、雌侍/雌奴管理守则……】
谢嵩白:【……】
什么鬼东西?
去他妈的跪姿和应对责罚的姿态。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需要冷静。
不能在老婆面前失态。
他定了定神,将餐巾放在桌上,站起身。
没有回应伊琉斯的话,而是直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腕。
“跟我来。”他声音平静。
伊琉斯顺从地被拉起,跟着谢嵩白走上二楼,回到了那间宽敞明亮的主卧。
管家赛恩斯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点点。
这才对。雌虫就该去雌管会接受管教。
殿下终于要回归正途了?
卧室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谢嵩白拉着伊琉斯走到床边,让他坐下。
自己则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墨色的眼眸望进伊琉斯那双深潭般的翠眸里。
“伊琉斯,”他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你刚才说,应该去雌管会。你自己……也觉得应该去吗?”
伊琉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避开了谢嵩白过于专注的目光,视线落在深色的丝绒床单上,银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许久,他才近乎是嗫嚅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大家……都去。”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解释。
“而且……接受训导,对雄主……有益处。”
这句话,是试探,更是将最后的选择权,连同可能降临的惩罚,一起推到了谢嵩白面前。
他在用行动丈量,这位殿下为他划定的安全边界,究竟在哪里。
这份纵容,是否真的能包容他拒绝这个社会强加于雌虫的“义务”?
还是在触及“雄主利益”这条红线时,就会轰然倒塌?
谢嵩白看着伊琉斯低垂的头,看着他紧绷的肩膀线条,看着他放在膝上、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
深切的无力感和心疼狠狠攫住了他。
老婆的安全感低到尘埃里了。
需要一点一点,用行动去填满。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伊琉斯强装的平静。
他身体猛地一颤,手脚瞬间冰凉。
来了。
果然……还是触怒了殿下吗?
拒绝接受“有益于雄主”的训导,这就是他的极限了吗?
接下来会是……
就在伊琉斯的心沉入冰窟,等待着预想中的发怒时,谢嵩白动了。
他没有斥责,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迅速转身,大步走向靠窗放置的书桌。
上面除了契约书,还有一张,印着帝国雌管会徽标的通知单。
是通知伊琉斯去雌管会报到的通知书。
谢嵩白抓起那张薄薄的纸,重新走回床边,停在伊琉斯面前。
翠色的瞳孔被茫然和抗拒填满。
他看着谢嵩白,看着那张象征着他“义务”的通知书,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然后,在伊琉斯震惊到失焦的目光中。
谢嵩白双手捏住通知单的两端。
刺啦——!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撕裂声,骤然打破了卧室的死寂!
那张通知书,被那双骨节分明、属于雄虫的手,干脆利落地从中撕成了两半!
碎片被随手扔在地毯上。
谢嵩白俯视着伊琉斯那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翠色眼眸,俯视着他脸上褪尽血色的苍白。
他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伊琉斯惊惶抬起的目光平齐。
“没有‘应该’。”他说。
他一字一顿,目光锁住伊琉斯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伊琉斯,我只要你,”
“做你自己。”
伊琉斯闻言,先是猛地一颤,随即迅速低垂下头。
银色的发丝滑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沉默得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谢嵩白看着他低垂的头和紧绷的肩线,心被狠狠揪紧。
担忧驱使他再次缓缓蹲下。
依旧是单膝点地的姿态,微微仰头,试图看清伊琉斯的神情。
这一次,他看到了。
在低垂的银色睫毛下,那双翠绿如深潭的眼眸边缘,泛着一圈极淡、却清晰可辨的红痕。
老婆……哭了?
谢嵩白的心猛地一沉,瞬间被巨大的慌乱淹没。
是……该死的雌管会?
还是……刚才自己撕通知单的行为吓到他了?
就在谢嵩白心乱如麻,无数猜测和自责在脑中翻腾时,伊琉斯低垂的视线,落在了谢嵩白撑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撕碎了象征枷锁的通知书,也……撕碎了他对这个冰冷世界根深蒂固的认知。
时间凝滞了一瞬。
下一刻,在谢嵩白惊愕的注视下,伊琉斯抬起了自己那只一直紧握成拳、冰凉僵硬的手,伸向谢嵩白放在自己膝上的手。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微凉,轻轻地握住了谢嵩白的手腕。
那力道很轻,只要稍微用力便能挣脱。
谢嵩白的呼吸骤然停滞。
伊琉斯微微倾身,低下了他那即使在最屈辱时刻也未曾真正折过的头颅。
温软的唇落在谢嵩白的手背上。
谢嵩白的身体瞬间僵直。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
只能感觉到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却滚烫到足以灼伤灵魂的柔软触感。
以及伊琉斯俯身时,银色发丝拂过他手背带来的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