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再度温声询问:“你们继续聊?还是……”
他的目光落在伊琉斯依旧有些失神的脸上。
伊琉斯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先……吃饭吧。”
他急于结束这混乱的局面,也……被那温暖的香气牵引。
话一出口,他才猛地意识到这回答是多么不合规矩。
没有询问,没有请示,直接做了决定。
光屏那头,已经成婚、深谙雄虫脾性的尤恩格瞳孔骤缩,差点惊呼出声!
这种命令式的回答,对他们这种雌虫而言,简直是找死!
朗利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替上将求情。
谢嵩白的视线从伊琉斯脸上移开,落在了光屏中两位副将写满惊骇的脸上。
尤恩格和朗利瞬间屏住呼吸,冷汗几乎要浸透后背的军服。
求饶的话在舌尖打转——
“抱歉,失陪。你们的‘上将’,暂时借我共进晚餐。”
话音落下,他伸手轻轻按掉了视频通讯。
光屏瞬间熄灭。
尤恩格:“……?”
朗利:“……?”
通讯结束前最后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那位五皇子殿下伸手按掉光屏的画面,以及他们上将那依旧茫然无措的侧脸。
借?
共进……晚餐?
两位副将对着瞬间变黑的屏幕,彻底石化在原地。
感觉自己的虫生观被扔进了黑洞搅拌机。
餐厅。
一张铺着素雅桌布的小型圆桌。
谢嵩白拉开一张椅子,示意伊琉斯坐下。
伊琉斯身体僵硬地走过去,动作带着明显的迟疑。
雌虫……通常是没有资格与雄主同桌用餐的。
他们只能侍立一旁,等雄主享用完毕,再去喝营养液充饥。
现在,他却要和殿下……面对面坐着吃饭?
巨大的反差让他如坐针毡。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指令的新兵。
谢嵩白在他对面落座:“尝尝看,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伊琉斯迟疑地拿起筷子,许久未吃过正常的食物,导致他的动作有些生涩。
上一次吃饭,似乎还是在几年前。
那次的自己因为陷入小型黑洞而身负重伤,军部为慰问他,特批下来一小碗白粥。
那是他屈指可数的进食。
眼前这些看上去就价格昂贵的蔬菜,是他作为雌虫,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的。
他垂下眸子,夹起一小块离自己最近的、看起来清淡的蔬菜,送入口中。
味道很好,保留了食材本身的清甜。
他沉默地咀嚼着,目光低垂,不敢多看对面的雄虫。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几分钟后。
一块色泽红亮、裹着浓郁酱汁的糖醋排骨,突然出现在伊琉斯低垂的视野里,稳稳地落在他碗中的白米饭上。
伊琉斯夹菜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抬眼。
谢嵩白正收回公筷,墨色的眼眸看着他。
“这个味道应该不错。” 他语气平常。
伊琉斯的目光落回碗里那块排骨上,又迅速扫过桌上的菜。
他这才注意到,谢嵩白夹给他的,都是离他稍远、但他刚才视线似乎……多停留了那么半秒的菜。
酸甜口的肉,酱汁浓郁的排骨……
而那些过于辛辣或者纯素的菜,雄虫自己夹得多一些。
他……在观察自己的喜好?
而且……观察得精准。
伊琉斯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沉默地夹起那块排骨,送入口中。
酸甜适口,肉质软嫩。
谢嵩白看着伊琉斯小口地、认真地吃着那块排骨,墨色的眼底掠过一丝的得意。
他的精神频道又活跃起来,【五分钟,我就知道老婆喜欢酸甜口,不喜欢辣和太素的。】
【我就知道,做那么多年的失败实验还是有用的。】
0517:【……哇。宿主厉害。】
晚餐在奇异的氛围中继续。
伊琉斯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动作依旧有些生疏。
谢嵩白则显得随意得多,一边吃,一边状似无意地将伊琉斯似乎偏好的几道菜往他那边推了推。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
管家赛恩斯垂手侍立在餐厅入口的阴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那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在殿下和那位“雌君”之间来回扫视。
每一次看到殿下极其自然地给伊琉斯夹菜,或者伊琉斯沉默地吃下,他的世界观就无声地崩塌一块。
伊琉斯碗里的米饭快见底了。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餐桌中央那盆冒着热气的菌菇汤。
汤色清亮,香气扑鼻。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他放下筷子,伸出手,拿起了放在锅边的汤勺。
随后,他舀起一勺汤,越过餐桌,稳稳地倒入谢嵩白手边那碗还没动过的空汤碗里。
管家赛恩斯在阴影里猛地吸了一口气,又死死憋住。
这才是对的。
这才是雌虫该做的。
侍奉雄主用餐!
他几乎要热泪盈眶,破碎的世界观有了一丝粘合的迹象。
然而,下一秒——
谢嵩白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墨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碗里那勺汤,又缓缓抬起,看向对面正收回汤勺、神色平静无波的伊琉斯。
【老婆给我盛汤了!他主动给我盛汤!】
精神波浪在脑子里疯狂翻滚。
0517:【……】
谢嵩白也不在意系统的装死,放下筷子,墨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谢谢。”
管家赛恩斯:“……?”
刚刚升起的那点“世界恢复正常”的欣慰瞬间被这声“谢谢”击得粉碎。
雌虫侍奉雄主是天经地义!
雄主说“谢谢”?
这比殿下亲自下厨还惊悚。
……不对,没有那个惊悚。
好了,他也快疯了。
伊琉斯也被谢嵩白这过于灿烂的笑容和那声清晰的“谢谢”弄得微微一怔。
翠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这反应……不对。
雄主接受侍奉是理所当然,何须道谢?
他沉默地放下汤勺。
晚餐接近尾声。
桌上的菜肴被消灭了大半,气氛似乎比开始时松弛了一点点——至少对谢嵩白来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