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红花油的气味依旧浓烈，但此刻更浓的，是卢阳话语间那冰冷的算计和不容逾越的界限感。
芦苇说：“你想太多了，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卢阳左手拿着红花油瓶子，右手虚挥，夸张地说：“我可不想我们家大白菜让猪拱了。”
芦苇笃定地说：“你放心，我会让我这颗大白菜，在自家地里长成一颗老白菜。”
卢阳哈哈大笑：“那倒不至于，凭我姐的魅力，绝对能找一个好老公。”
几天后，芦苇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她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和郭海洋上了床。
芦苇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或许是郭海洋刻意表现的体贴关怀，或许是他那张确实好看的脸在摇晃的船舱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或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
狭小的舱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暧昧气息和淡淡汗味。昏暗的灯光下，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床边和地板上。
芦苇拉过薄被掩住身体，眼神有些游离，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有短暂的餍足，又有一丝迅速升腾起的懊悔和不安——卢阳那双冷静审视的眼睛仿佛就在黑暗中盯着她。
就在这时，旁边的郭海洋动了动。他半靠在床头，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扫过狭窄逼仄的舱室，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试探性地问：
“呃…我能不能…抽支烟？”
这个请求如此平常，却又在此刻显得如此突兀，瞬间将两人从短暂的迷梦中拉回了现实。
芦苇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行！这个船舱的空间太小了，味道根本散不出去，不适合抽烟。”
她下意识地皱起了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令人不快的烟味。
郭海洋只好忍住了想抽烟的欲望，只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顺从地说：“…好吧。”
他突然看见舱顶上有一只狗走来走去，郭海洋瞳孔收缩，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米拉？！你下来！”
芦苇被他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狗子米拉。一只皮毛光滑、眼神灵动得不像动物的小白狗。
狗子米拉从舱顶上跳下来，狗子在落地过程中，周身泛起一层柔和却奇异的光芒，身体形态在空中迅速拉伸、变化——光芒散尽，落地的不再是小狗，而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眼睛又大又圆、穿着可爱背带裤的小男孩！ 他稳稳地站在舱房狭小的空地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床上凌乱的两人。
每次狗子米拉从房顶上跳下来，都会变成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郭海洋伸出胳膊，捏了一下那小孩肥嘟嘟、手感极佳的小脸蛋，语气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责备：
“米拉！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没穿衣服裤子的时候，你不要进来偷看！你好意思偷看吗？” 他把芦苇身上的那条毛毯往自己身上扯了一点，掩盖住自己的关键部位，掩饰自己的窘迫。
小男孩米拉揉了揉被捏的脸蛋，小嘴一撇，童声稚嫩：“我不懂，你都好意思光着，我怎么就不好意思看了？” 这话噎得郭海洋一时语塞。
芦苇伸出手，轻轻掐了郭海洋胳膊一下，嗔怪道：“你凶米拉干什么！米拉又不是故意来看你光着的，米拉是来看我的！”
小男孩米拉用力点头，看向芦苇，小脸变得严肃起来：“恩，米拉是来看芦苇的。芦苇，你不乖了。” 他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芦苇，又指向郭海洋，“你这样子，让卢乔知道了，她会生气的。”
“卢乔”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芦苇！她脸色瞬间变了，却柔声说道：“你…你别胡说！芦苇没有不乖！卢乔…卢乔已经死了！她不会知道的！更不会生气！”
米拉摇了摇头，用一种平静却石破天惊的语气说道：
“卢乔没有死。”
“她只是尸解了。”
“她现在，躲在天池修养元神呢。”
“尸解”、“元神”、“天池”……这些只存在于志怪小说和道教传说中的词汇，从一个七八岁孩童模样的小男孩口中清晰吐出，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郭海洋彻底僵住了，捏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发白。芦苇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芦苇的大脑停滞了，无法思考。米拉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她呆滞了好几秒，眼神空洞，似乎在努力消化“尸解”、“元神”、“天池”这些词汇。
一种近乎荒诞的、逃避现实的理解方式抓住了她，她喃喃地问道：“哦…那…那我去天池玩…就可以看到卢乔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心神已经飞向了那个神秘的天池。
小男孩米拉摇了摇头，表情依旧平静，用稚嫩的嗓音说：“天池的火山喷发了，你不能去天池玩。”这句话堵死了芦苇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旁的郭海洋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强烈的荒谬感和恐惧感让他试图用理性去反抗、去驳斥这诡异的对话。
他指着米拉，试图用旧事来证明对方的胡言乱语：“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尸解不成解！最不乖的就是你米拉了！天天胡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提起了一件更荒诞的往事，“我记得你还说过！那次事故的原因，是卢乔异想天开，要修建什么‘海上巴别塔’，妄图偷取‘地球母元’，结果失败了，卢乔还被…还被什么‘盘古的保护机制’击中死了！” 他说出这些词句时，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念疯人院的呓语，“这些神神叨叨、不着边际的话，都是你说的吧？！”
米拉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语气理所当然：“是我说的。有问题吗？”
郭海洋几乎要抓狂：“那，那你今天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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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死？！只是尸解？！你前言不搭后语！到底哪句是真的？！”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断的边缘。
米拉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对郭海洋的“愚蠢”感到一丝无奈，他用一种尽量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道：“卢乔，本来是没有肉身的。”他指了指郭海洋，又指了指芦苇，“不像你们，生来就有。她和我一样是一个外星人，在和敌人的战斗中，中了敌人的诅咒，才有了一个肉身。死了，她的元神就离开那个肉身了，这个过程，就是‘尸解’。我这样解释，你能听懂吗？”
他顿了顿，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最具冲击力的一句：“她的那个肉身，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诅咒的容器。现在，容器碎了，里面的东西——元神自然就出来了，这对她是好事，是她想要的结果。”
郭海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卢乔昔日的音容笑貌，那具他曾无比熟悉、热烈拥抱过的美好身体，此刻却被米拉轻描淡写地定义为“诅咒的容器”。一股荒谬和想要反驳的冲动涌上心头，但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芦苇，硬生生把批评米拉的话咽了回去。他怕任何对卢乔过往的维护或讨论，都会激起芦苇不必要的醋意和更复杂的情绪。
他转而用一种近乎抱怨的语气说道：“如果她…如果她真的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离开那个…那个‘诅咒的容器’，她去上吊、去自杀不就行了吗？” 他说出这几个词时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何必搞得这么惊天动地，修什么劳什子的‘海上巴别塔’，结果呢？塔没修成，还把命搭进去，害得我跟投的钱也血本无归！” 他试图用经济损失来掩盖内心的波动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小男孩米拉再次摇了摇头，仿佛在纠正一个幼稚的错误观念，耐心地解释：“上吊或者自杀，元神会受损，会沾染极大的痛苦和怨憎，变得不完整，甚至迷失。” 他的童声说着这些可怕的后果，却毫无波澜，“一定要借助庞大的自然之力，或者特定的仪式，才能相对完整、洁净地脱离那个肉身束缚，元神才不会受损。海上巴别塔…就是她选择的方法。” 好像这只是个成本效益分析的问题。
郭海洋感到一阵无力，跟米拉争论自杀方式的优劣，这本身就荒谬绝伦。他烦躁地挥挥手，终止了这个让他头皮发麻的话题：“算了，算了！我不想跟你扯这些了！”
米拉不高兴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不会骗人的，比如说这次我告诉你们803火山岛上有宝石，你们就真的在岛上找到了宝石，我骗你们了吗？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就错过了找宝石的机会了，这些宝石就是别人的了。”
芦苇说：“米拉我们相信你，我们绝对相信你。你要原谅郭海洋，他只是被你看光了，心情不太好。”
米拉又高兴起来：“我能理解，每次他被我看光了，他都会不高兴。我就喜欢看他光着身子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