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洋凑近看了看，以他那点浅薄的地质知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知道，这种大小和品相，在罗里的评估表上，恐怕连“低价值”都算不上。看着芦苇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发现而重新焕发的光彩，他实在不忍心泼冷水。
“嗯…看着是有点像晶体…” 郭海洋含糊地应和着，“留着吧，回去让罗工看看。” 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密封袋，让芦苇把那颗小得可怜的晶体放进去。
芦苇珍重地将那个密封袋收好，似乎又有了点干劲，还想继续敲。
郭海洋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下山了。”
芦苇看了一下手表说：“才下午三点，任飞说了六点钟一定要下山，离六点钟还早呢。”
郭海洋说：“你脚肿了，走路都要拄拐杖，一定要早点下山。”
他看到芦苇撅着嘴，就继续说，“你看看你的脚！肿得跟馒头似的！你走路都靠一条腿蹦！这山路下去比上来更难走！全是碎石陡坡！你忘了早上是怎么扭到脚的？我们必须预留足够的时间！万一路上再出点状况…” 他不敢想象在天黑还被困在半山腰或丛林里的后果。
芦苇摇头：“太早了，不要，我不要这么早下山，你再帮我擦点红花油。”
芦苇从腰包里掏出红花油递给他。郭海洋再次单膝跪地，解开她松松的鞋带，小心地脱下鞋袜。脚踝的红肿似乎比之前更厉害了，皮肤绷得发亮，青紫色的瘀血范围也扩大了。
他倒出药油，用力搓热手掌，再次给她揉搓伤处。刺鼻的气味再次弥漫开来，芦苇疼得眼泪汪汪，却咬着牙没叫出声。
郭海洋对这个任性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女人都是要哄的，想了想，他说：“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找宝贝。你看，” 他指着脚下这片区域，“这附近的石头，都被华克他们小队像梳篦子一样梳过一遍了，好东西早被他们捡走了！我们再怎么敲，也顶多敲出点刚才那种小不点儿，没意思。”
芦苇看着满地的碎渣，想想自己敲了半天才找到那么一小颗，觉得郭海洋说的有点道理，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郭海洋话锋一转，指向他们来时的、那条布满荆棘的丛林方向：“但是！你想啊，我们上山的时候，因为路太难走，你脚又受伤，我们只顾着赶路，根本没心思仔细看路边的石头！那条路，华克他们忙着开路，估计也没怎么细看！说不定……”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蛊惑，“就在我们走过的路边，被我们匆匆踩过的碎石堆里，就藏着他们都没发现的、真正的宝石呢！我们可以边下山边找石头，就在上山的路上我们遇到的那些石头里，说不定就有宝石。”
“对啊！” 芦苇的眼睛瞬间亮了，充满了新的期待和干劲，“上山的时候太着急了，根本没仔细看！说不定真有漏掉的宝贝！”
她指着华克小队的队员说，“这些家伙恨不得挖地三尺呢，这里的石头都被人开采过，我们就边下山边找吧。”
郭海洋松了口气，又拿过红花油瓶子帮芦苇擦了一会脚，然后扶着她下山。
芦苇拄着粗糙的木拐，在郭海洋的搀扶下，一步一挪地沿着他们上山的那条路开始下山。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郭海洋描绘的“路边漏网之宝”所吸引。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考验平衡，尤其是在陡峭湿滑处，芦苇几乎完全依赖木拐和郭海洋的手臂支撑，两人走得极其缓慢。
芦苇不再只盯着废石堆，而是用地质锤仔细地敲打路边那些看起来稍微顺眼或者颜色有点不同的石头，尤其是那些半埋在泥土里、或者被落叶覆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极其认真。
由于不太会辨认矿石，山路上的石头几乎都被芦苇兴致勃勃地敲了一遍。
就在他们艰难地挪到荆棘丛林边缘，即将再次踏入那片阴森地带时，芦苇的木拐无意中碰开了一丛茂密的、带着倒刺的蕨类植物根部覆盖的腐叶。一块颜色深红、拳头大小、形状不甚规则的石头露了出来，它不像周围的火山岩那样布满气孔，反而显得异常致密光滑。
“咦？这块石头颜色好深！” 芦苇立刻被吸引，不顾脚疼，蹲下身，用地质锤的平头轻轻敲了一下。
“铛！” 声音清脆悦耳，迥异于之前敲击废石的沉闷。
铛！铛！铛！铛！石头裂开了。
芦苇眼睛一亮，换用锤子尖头，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头边缘撬剥掉包裹的薄薄一层深色风化壳。随着碎屑剥落，内里赫然是浓郁如鸽血、质地温润剔透的红色晶体！ 虽然未经打磨，表面还附着些许泥土，但那深邃夺目的红色和玻璃般的光泽，在夕阳余晖下瞬间攫住了两人的目光！大小竟有鸡蛋那么大！
“红…红宝石？！”芦苇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说昨天刘继找到的那块鸽血红宝石原矿只有拇指大小，价值就达几百万，这块…这块足有鸡蛋大小！
郭海洋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哄芦苇下山编的“路边有宝”的借口，竟然真的应验了！而且是这样一块足以让人疯狂的巨大宝石原矿！
巨大的发现带来的狂喜暂时压倒了疲惫和疼痛。芦苇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用油纸将那枚鸡蛋大的红宝石原矿层层包裹，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最里层。这个发现似乎给了她无穷的力量，下山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当他们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最后一片低矮的荆棘屏障，踏上相对开阔的沙滩时，夕阳已经几乎完全沉入海平面，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暗红的余烬。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来。
队员们也纷纷下山了，赶到沙滩上集合。郭海洋一看手表，都晚上七点多了。
芦苇觉得饿了，就把中午剩下的一个红糖馒头拿出来吃，她掰了一半给郭海洋。郭海洋非常不喜欢吃馒头，他这种习惯了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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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生活的人，实在无法将这种东西视为“食物”。他强扯出一个笑容，把馒头推回去，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还是你吃吧，我真不饿。我要空着胃，等回到船上去吃大餐！热腾腾的饭菜不比这香？你想吃的话，我包里还有一个。” 他说着，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个红糖馒头递给芦苇。
芦苇接过馒头，说：“那你就饿着吧。”然后把几个馒头都吃完了。她说：“饥饿的时候…吃馒头也特别香。”
回到灯火通明、温暖舒适的姜太公号，仿佛从原始丛林回到了文明世界。热水冲洗掉了一身的泥污和疲惫，但脚踝的肿痛和精神的透支却无法立刻消除。
餐厅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厨师特意为归来的队员们准备了相对丰盛的晚餐，有热汤、炒菜甚至有一点肉食。
芦苇喝了一碗汤就吃不下饭了，她看到郭海洋，吃了一碗又一碗美食，只能干瞪眼。她真羡慕这个人可以忍着饥饿，一直忍到开饭都不吃任何食物，她说：“我还是觉得饿了就吃更幸福一些。”
郭海洋说：“你啊，就把零食和馒头当饭吃吧。正餐反倒没胃口。”他想起芦苇曾说过她是农民的女儿，是吃苦长大的，现在他完全相信了。这种对粗劣食物的耐受力和对饥饿的即时反应，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不是轻易能伪装出来的。
芦苇是农民的女儿，她弟弟卢阳当然就是农民的儿子了，“那么这个农民的儿子…是怎么发家致富，建立起金龙公司这样规模的企业呢？”郭海洋心里泛起一丝好奇。白手起家的故事固然励志，但在当今社会，没有背景、没有第一桶金，谈何容易？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段他不愿多想，却又无法完全忽略的往事——关于刘继，关于芦苇，关于卢乔，以及他们一起犯下的那桩经济大案。那桩案子最终以刘继一人扛下所有罪责、锒铛入狱告终，而芦苇、卢乔以及其他相关人员，却都巧妙地脱身了，安然无恙。
芦苇跟着卢乔，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才积累起了今天的财富规模。他几乎可以肯定，金龙公司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流淌着最初来自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血液。
而卢阳呢？他印象中的卢阳，与姐姐卢乔和芦苇的张扬不同，总是显得低调、务实，甚至有些木讷，一副扎根田地、勤恳经营的“农民企业家”形象。他几乎从不参与芦苇和卢乔那些“高层运作”和“资本游戏”，看起来身家清白，像极了真正白手起家的农民儿子。
但郭海洋内心深处绝不相信。“如果没有芦苇和卢乔通过那些不见光的手段搞来的原始资金和人脉资源，单凭卢阳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金龙公司做到这么大的规模？”他几乎可以肯定，卢阳的“清白”和“实干”形象，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精心的伪装和保护色，背后离不开卢乔和芦苇那并不干净的“原始积累”的强力支撑。卢阳享受了姐姐带来的红利，却巧妙地避开了其中的风险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