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会儿，徐紊和张晨抱着孩子从诊所走了出来，孩子们还未醒，不过身上的伤已经敷了药。
他们朝郜灵和曳殊走去，曳殊见状，抱着小紊起身上前。郜灵懒得动，坐在公共椅上休息。
曳殊目光温和地看着徐紊二人，“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徐紊神色黯淡，轻叹一声，“地脉已毁，灵气散尽，这里不再适合我居住。况且……”
她略微停顿，似在追忆往昔，随之轻笑道：“我早年因徐紊选择留在学校，如今学校已毁，也算是了了我的牵绊。我打算离开这里，寻一新住处继续修炼。”
曳殊表示理解，徐紊的妖丹残缺不全，需要尽早寻到灵秀之地重修妖丹。
他看向张晨，问道：“你呢，可要与徐紊一同离开？”
张晨摇了摇头，手臂微微收紧，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稳些。
“我要留下，趁还有时间，回家看看。”
似乎怕被误解，他忙补充：“我知道自己现在算不上人，只是偷偷看一眼，绝不现身相见。”
曳殊眉头微蹙，困惑眼前之人的决定，“你若跟徐紊走，至少不必烦恼生死之事，何苦留下？”
张晨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又隐约苦涩，转头看向徐紊，“徐老师，你为人十年，感觉如何？”
徐紊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忻，眸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爱之意。
她伸手轻轻拨开小忻脸颊旁散落发丝，忍不住苦笑叹息，自嘲道：“百般滋味很好，但太苦太杂，如今我只想逍遥自在。”
张晨笑了笑，“我也是。做惯了人，苦着苦着，能尝到点甜就足够了。”
曳殊听二人之言，心知他们做出抉择，并未相劝，只是道：“徐老师，你要带小紊走吗？”
徐紊怔了怔，神色复杂，既有挣扎，亦有不舍。
但她知道，世间残酷，终有一别。
“我是妖。妖的世界弱肉强食，稍有不慎便会沦为他人腹中之物，或炼丹之材。我如今根基受损，自身难保，如何护小紊周全？”
她看着曳殊和张晨，面带愧色道：“我想让小紊留下。我相信，由人类养育，即便是尸生子，也会生出不一样的情来。”
坐在旁侧休息的郜灵听闻这话，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尸生子性邪，幼时尚可管教，长大就难说了。
不过小紊在母体里时，有竹妖相护，多少受了点竹妖的影响，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尸生子。
不然，要是活成谷迩那个德行，可真够糟糕的。
曳殊清楚徐紊说出这番话自有她的考量，他也愿出手相助，只是不知张晨同意与否。
他看着二人，语气诚恳地说：“张老师，你如今已非活人，在社会层面上也已死亡，继续留在镇上，难免会遭人认出。若是闹出动静，被特殊调查局的人发现，怕是再无平静的日子。”
张晨听徐紊提起过特殊调查局，但了解不多，也不甚在意。
“没关系，我横竖将死，一切随心。”
徐紊则是听出了曳殊的言外之意，笑道：“你还没明白吗？这是让你别急着死。”
张晨愣怔一瞬，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曳殊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在这世上，你与徐紊便是小紊的至亲之人，如今徐紊即将离开，把小紊交于你养育是最佳之选。你意下如何？”
张晨不是不愿意，而是深知自己的情况，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现在让他养小紊，是为了安慰他，还是认真的？
徐紊看穿他心中所想，笑容带着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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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育小紊是件苦差事，我就此离去确实不道义，我会补偿你的。”
张晨神色顿变，急急辩解：“徐老师你误会了，我并非此意，我只是……”
“我知道。”徐紊含笑截断他的话。
这三字轻如叹息，却让张晨心头一震，他眼中情绪翻涌，仅是转瞬即逝，便归于平静。
徐紊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锦囊，只是这次，锦囊略显干瘪，不复之前饱满。
“里面是丹粉，量不多，仅够你平稳度过十年。”
张晨喉头滚动，十年……还不够长吗？
这些丹粉又要损耗竹妖多少修为？
他不愿收下。
徐紊见状，会心一笑，认真地许下承诺：“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希望那时，你已将小紊养成开朗少年。”
张晨不知想到什么，眼眶蓦地红了。他接过锦囊，嗓音发哑：“好，我收下了。希望下次相见，能见到真正的你。”
徐紊心尖一颤，真正的她？
是指褪去这身人皮后，竹妖本相的她吗？
她心头欣喜，这番话当真温暖。
“我会潜心修炼的，但愿到时不会吓着你。”
“不会的。”张晨答得斩钉截铁，良善之人，怎会丑恶。
徐紊容色微动，笑中似有涩意。她将小忻交给张晨，说道：“山崩之事，市里肯定会来人，说不定特调员也在其中，我该走了。”
张晨握着锦囊的手紧了紧，他对竹妖的感激非一言一语能道尽，如今分离在即，多说反倒误时，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
徐紊展颜一笑，“保重。”
张晨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淡，直至消失无踪，面上始终带着祝福的微笑。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