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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痴心暗许卿

作者:天道滥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檀清远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渊贴着他冰凉的脖颈,靠了一会,抬起头来,握住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道:“殿下手太凉了。”


    飞雪连天,那把油纸伞还倒扣在一旁的地上,伞骨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掌心传来温热的暖意,握剑磨出的薄茧蹭到了檀清远的指尖,刮得他发痒,只觉得连心也跟着酥麻一片。


    从前对小渊有这种感觉吗?他不确定,可是面前漂亮的眉眼实在太惊心,顾渊的身子裹在洁白的狐裘里,人和雪色一般,那么好看的一个美人,扑来搂完又牵手,关切地操心他冷,让人如何不愣。


    许多人都说,对十二三岁的人而言,那是一种朦胧不明的感觉。


    老油条们惯于揣测,往往自视甚高,拿自己的度量去猜少年人的心,躺在比孩子多活的那些年岁上,说着“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长”,认为世间真情不会发生在年轻人的识海里。


    给那些情感冠名“曲解”“误会”“迷茫”“歪路”,却忘了谁的心才最真挚和热诚。


    脱口而出那些批判时,说话者也往往心如枯槁了,只剩一具躯壳,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苛责和鄙视,摧毁本该自由生长的美好。


    牵魂动魄这种事,来得突然而出人意料,不暧昧也不模糊,反而要撼动一个孩子的内心,和骨头的生长一样,用剧烈的感知教少年成人,檀清远那么认为。


    顾渊的头发上落了点雪片,被伸手拂去:“我们进去。”


    檀清远捡起了地上那柄已经很狼狈的纸伞,掸去上面的雪花,重新撑开,连着顾渊一起罩在了伞底。


    屋里暖和得像春天,俯仰之间,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顾渊跪到榻上,从里面够了个手炉来塞给他道:“快拿着它暖一暖。”


    檀清远接过来坐下道:“刚才在门口就看见你。”


    顾渊把身上的裘解下来挂到一边,抱了个垫子在手心里,难得多些话:“臣也瞧见殿下了,我想和你说话,太远了。”


    檀清远心里莫名高兴起来:“晚上我们去宫宴玩。”


    顾渊眨眼道:“家宴,我能去么。”


    其实是能的,除夕夜宴除皇亲国戚以外,本来要请一干重臣及家属,镇国元帅的面子给了孙女,住在老祖宗的宫里是荣宠,说是为了方便尽侍读之责,其实里外里将小顾渊做了干孙女。


    只是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檀清远道:“我们一块去,他们不敢拦。”


    “嗯。”


    –


    “孙儿,”乾清宫里,太后坐在主位上,旁边是尚在青春年华的林皇后,“来,让奶奶瞧瞧。”


    顾渊在他后面探了个头出来,太后一打眼才瞧见,又出声道:“渊儿啊,我要让人去叫你呢,正好来了。”


    筵席上坐了一圈宫妃,逢着除夕良辰,都盛装了一番,陛下还没驾临,檀清远到了皇祖母的跟前,顾渊在一旁,更靠近凤钗玉穗的皇后。


    常在皇宫中住,小顾渊来去行走,没少和她打过照面,可是每到看见时,还是觉得生分得不行,在彼时还是小姑娘的人眼里,老祖宗白发满头,长得慈眉善目,皇后美则美矣,冷过头了。


    她长着张白皙的面皮,一对上挑的凤眼,眼仁既黑且大,那种瞳仁是很少在成年人的眼眶里出现的,平时那眼神放过来时,总像在剜人,小顾渊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但她觉得不太舒服。


    可今天的皇后却不知是逢年高兴还是怎的,笑眼一弯,整个人温和得像老祖宗,冲顾渊招手道:“小渊哪,饿不饿。”


    顾渊若再大点,必定要暗忖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然后找个挑不出错的由头走掉,可是换在这时候,她除了点点头再走过去,想不出别的应对之法了。


    皇后一改平常的冷淡,热情地给顾渊拿点心吃,她身上萦着浓烈的香味,像是把许多种名贵的料搅在了一起制好,又染到了厚重的华服上,存在感极强,冲得人脑子发懵。


    太后今年六十二了,尤喜欢看小辈,握着孙儿的手,一边拍,一边对林皇后笑道:“难得你这么有兴头,果然人到节里是乐呵。”


    林皇后看着顾渊咽了个栗子饼下去:“老祖宗这话说的,让儿媳惭愧。”


    众妃都笑,太后大手一挥道:“我瞧你们都挺乐呵是不是,谁来献舞一支,助助兴。”


    贵妃起身道:“老祖宗,臣妾能跳,就是陛下还没来呢。”


    太后眯眼笑道:“别管他,他自己没眼福,怪不了别人。”


    贵妃于是应声起来了,从宫人手里接过了彩绸,旁边的乐师就要奏乐,小顾渊站在皇后身边,看着底下一干宫妃娘娘,觉得十分不自在,檀清远往这边瞧了一眼,转过去凑到太后耳边说了句什么。


    只见太后附耳过去听了一听,就道:“好好好,你们孩子家不爱看这个,玩去吧。”


    顾渊正猜他向皇祖母讲了什么话,就被过来了的檀清远牵住手拽走了,一路跑走,到了殿外。


    缓歌慢舞凝丝竹,底下贵妃身姿翩然,林皇后却没心思观赏,看着俩孩子跑出去,出了门,目光才转回来,冲太后道:“老祖宗,怎么着,清远才来就走。”


    太后的注意力倒是在那些五彩斑斓的绸带上,不以为意道:“乐意玩让他俩玩去吧。”


    顾渊被他拽着跑了出来,叫道:“怎么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檀清远冲停在一旁的轿一招手,立刻有人来了,他推着顾渊上去,自己也蹦了上来,对抬轿子的道:“回西府。”


    西府是小殿下自己的宫苑,离乾清宫只有一小段距离,彼时的明环也是个半大人,急急忙忙地递了披风上来,檀清远接过来,裹在了顾渊的身上,低头对明环道:“你且留这一会,父皇要是来了叫我,就回来报。”


    明环连连点头,檀清远道:“走。”


    他急匆匆地抓着人跑出来,自己身上也没穿外袍,里头中衣常服都是锦缎,华而不实,根本挡不住风,顾渊猝不及防地被裹了个正着,反应过来后,伸手将另一半罩在了他身上:“要冻着你了。”


    短短一会,披风的狐皮衬里已经沾了一点顾渊的体温,轿子本来只够坐一个人,这么一来就贴得极近,呼吸都缠在了一起,心里有鬼的三殿下耳尖立刻红了,好在有夜色掩饰,顾渊瞧不出来。


    “不是说来玩么,”顾渊道,“怎么这就回了。”


    檀清远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母后在那里你玩不好的。”


    这话正戳中了小顾渊的心思,可是议论皇后娘娘乃是不敬,她没作声。


    很快就回了宫中。


    檀清远把披风给了她,又重新罩了件狐裘出来,手里还拿着盏烧火的琉璃灯和一大把金丝烟^,自己留了两根,其他一股脑地塞进了顾渊的怀里。


    小顾渊虽然比同龄人稳重点,到底是孩子,见了那一堆小玩意两眼放光,檀清远将灯放在地上,点了一支。


    甫一被引燃,那烟花立刻吐珠溅玉起来,亮光照彻四下,顾渊跃跃欲试地想要点着来玩,从怀里摸出一根,捉着竹签伸过去,火花刚刚飞起,三殿下手里的那支烧完了。


    顾渊这一侧亮起来,那边暗了下去。


    檀清远却似乎并不失望,笑吟吟地凑过来,小顾渊手里还抱着一堆,眼睛都在起起落落的焰穗上,不知道他其实是在看自己的侧脸。


    “这么好的东西,殿下从哪找来的。”


    “不告诉你。”


    顾渊笑着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瞳仁里映出大片大片的亮光。


    三殿下感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片刻后重又开始跳动,比之前快得多。


    或许是上天眷顾,皇帝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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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还是让人来叫了三皇儿,不过等御前的公公带着明环来报的时候,殿下和小顾渊手里的花已经放完了,正窝在殿里吃云片糕。


    广仁宫里来了人,要接顾渊回去,陛下口谕里只喊了檀清远一个,顾渊朝他招招手,跳上了自己的轿子,回宫去了。


    这一晚乐得尽兴。


    可惜“福兮祸之所倚”那句话说得太有理了点,不知是不是大冬天夜里在外面吹风受了寒,除夕一过,大年初一的钟声敲响,第二天清晨,卧在榻上的小顾渊浑身发冷,负责照顾的嬷嬷伸手一探,只觉掌心里的额头烫得不行,吓得连忙叫太医。


    这孩子在太后跟前住了好一阵子,跟总在外朝的外爷爷常元帅比起来,平时跟老祖宗倒更亲些,那老人一听小家伙病了,扔下手里的花就奔了过来,看着顾渊吊着冰袋喘气,怜惜地摸了摸她的爪子。


    “怎么着,小渊儿什么病。”太后坐在榻边,对跪在一旁的太医道。


    顾渊的脉象就是寻常风寒,可是人却昏迷不醒,烧的程度也不正常,太医觉得哪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诊不出和误诊比起来,很难说哪个更严重,她忖了片刻道:“依臣拙见,大概是风寒。”


    太后挑眉道:“大概?”


    太医听着话里的质疑,有点心虚,但还是道:“回老祖宗,九成是,只是凡病都有个周期,臣再观察一阵,可下诊断。”


    太后神色才松快下来:“嗯,开了方子就去吧。”


    “是。”


    一旁的嬷嬷瞧着榻上的顾渊,对太后道:“老祖宗别担心,小姑娘是有福的人,不会有事。”


    太后:“哀家知道,这孩子命硬着呢——你找人叫清远来,我那小孙儿丁点大一人,就操心他这个妹妹,知道得晚了该闹腾了。”


    嬷嬷道:“小殿下来了该心疼死。”


    太后:“那也得叫他来。”


    照料顾渊的嬷嬷猜得不错,西府宫里的小殿下过年休沐,本来正歪在殿里和明环下棋,听见宫人来报,转头道:“你说谁?”


    从太后处来的小宫女又说了一遍:“禀殿下,顾姑娘病了,烧得厉害。”


    明明昨晚人还好得什么事都没有,檀清远震惊地看了明环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走!”


    -


    顾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知道老佛爷和嬷嬷都在旁边,意识尚存,却怎么也睁不开眼,醒不过来,身上的被子太厚重,压得她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广仁宫里的炭是最好的,火烧得极旺,非常暖和,可是顾渊冷得不停地抖,又酸又疼的感觉渗进了骨头缝里,激得人发晕。


    太后布满沟壑的掌心一直贴着小姑娘的手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却似乎起不到什么安抚的作用,顾渊的眉心还是蹙着,嘴唇血色全无。


    檀清远果然飞奔而来,冲进了殿里,斗篷都没摘,就扑到了顾渊的榻边。


    连一旁坐着的皇祖母都忘了喊。


    别说太后心里明镜似的,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是皇后也不好责怪,小殿下半俯身坐在了榻边,瞧见床上的人,眼泪当即下来了,太后早在他踏了门槛进来时就抽回了手,无奈地摇了摇头,给一旁的嬷嬷递了个眼神。


    意思分明是“果不其然”。


    嬷嬷瞧了一眼梨花带雨的三殿下,只见他弯着腰,捉了小顾渊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不摩挲也不乱蹭,安静地握着,如果不是睫毛上还沾着眼泪,旁观者几乎看不出来他在着急。


    顾渊半晕半醒,只是睁不开眼,说不出话,却感觉到自己身旁多了个熟悉的人,她在宫里没那么多认识的,交好的就更少,能在这种境况里让人感到“熟悉”的,除了三殿下还能有谁呢。


    小姑娘的脑子烧得昏昏沉沉,没法思考,那些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却觉得五脏六腑没那么震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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