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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夜来天明去

作者:天道滥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多年以后的顾将军面临大差不差的处境,真说起来,也许是比当年要狼藉得多,躺在病榻上煎熬时,总是忍不住幻想有人能再来握一次自己的手。


    可是却等不来。


    那一下,檀清远离她远了一些,三殿下知道自己是在惊慌,在顾渊看来,那是被甩开了。


    她其实还烧着,身上发冷,即使在炉火旺盛的屋子里也没多暖和,并不舒服,坐起来已经勉强,不过就着一点重逢的喜悦,才姑且能和人说话,这时却觉得心里空了下去。


    顾渊非但弄不清三殿下的心思,也弄不清自己的。


    都说情爱自通,可是最浓的心意往往复杂又晦涩,似乎并非那么简单就能学会的,对檀清远而言,那比艰涩的策论还要熬人;对顾将军而言,或许举弓搭箭、骑着战马去杀鞑子更容易点。


    檀清远闭了闭眼又睁开,伸手拢了拢身上的罩衫,作势要起身:“我去睡客室。”


    顾渊还跪在他身前,神色有些木然,看着人站起来,忽然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大约是想拽人回来,可惜力气被毒弄散了,没拽动,顶着仰头的姿势停在了那,朝檀清远的眼底看过去。


    这一番动作,本来盖到腰间的锦被滑了下去,顾渊的外袍披在了人身上,自己只穿了半薄不厚的一件中衣,襟领还开了点,里面穿着红绳的坠子若隐若现地透了出来。


    才站起来的檀清远连忙又坐了回去,就着顾渊的手,重新掖了被角上来:“怎么了。”


    “殿下。”


    檀清远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人却没再开口,眼神黯了下去,低眉不看他了。


    顾渊想他想得难受,几个月里连一面都见不上,庞杂的思量蓄了几十次,醒来时心悸得厉害,身边却仍然只有孤枕薄衾相伴,漫漫长夜与病中苦痛只能靠忍,一朝终于等来了本尊,却又被扔下。


    心里五味杂陈。


    “潜光?”檀清远道。


    顾将军觉得自己回来之后简直换了个人,从前沙场征战几多时,纵马挎刀,冲锋提剑,从不多愁善感,杀伐果断尽在一言,哪里会为谁撤走了握着自己的手而烦扰。


    英雄尚未迟暮,心气居然已经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都成了笑话了。


    她摇摇头,转过身去,不让檀清远看见自己的侧脸,只留给他一头泼墨似的长发,做了背影。


    檀清远不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人似乎在抽泣。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大乱起来,忍不住附身过去,想去牵顾渊的手腕,却被躲开。


    “臣......”顾渊的声音细得微不可察,里外似有水意,“不留殿下了。”


    “小渊,”檀清远顶着冬月风雪,跨了崇山峻岭来探望,不可能放一个伤心的人独自在此,更别提那个人是顾渊,“过来。”


    听到幼时的名字,顾渊果然条件反射似的转过头来,脸颊上泪痕未散,分明在难过,却还要硬撑。


    檀清远忽然想起,他快死了。


    如果不是死前还想看这个人一眼,说出此生未了的挂念,他怎么会来呢,长路奔袭,为的难道是给潜光送眼泪的吗。


    今天再不说出口,以后再见,都是碧落黄泉了。


    他的心被巨大的悲意笼罩,几乎盖过了痴恋,倾身到了顾渊的跟前,低头很轻地碰了一下,一触即分,却没立刻离开,在极近的距离看着眼前人的眉目,抬手拂上了她的脸颊。


    这动作在梦里做过千百遍了,后面跟着的往往是更腻人的亲密,现在却没有后文,只有三殿下带着凉意的指尖。


    顾渊却愣了,抬眼看着他,许久无言,也不动,仿佛定在那里的一尊雕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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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心里各有隐秘,都抱着遗愿一样的考量,到了跟前又退缩,千种相思,万般感念,最后也不过若有似无的那么一下,在寒冷的冬夜里,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心有灵犀。


    檀清远终于向后一靠,要起身,却被环住了,让人拽着往前一倒,顾渊张口咬住了他的嘴唇,力道不重,但就是不肯放开。


    真到此时,她的思绪茫然一片,猛地发现,归来半生,自己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少年人而已。


    却仿佛已经过了三辈子,死了十几回。


    “殿下,”顾渊搂着他的脖颈,短暂地离开时就睁眼,不知所云地喊上一声,又阖眼含回去,“在臣这里睡。”


    一真一假的两句,前者是欲拒还迎,后者却是如假包换的真心,檀清远天人交战了那么多年,从小喜欢到大,明明一直惶恐不安,七弯八拐地和人亲近,不敢剖白,眼下却极其自然地接受了。


    说得奇怪一些,还朝以后的顾渊像褪去了硬壳的蚌,卸甲归田,秋风乡野里青衫傍身,冬夜里独坐,却忽然沾上了红尘世间的气息,从杀业里抽脱,重新做回了人。


    一身病骨的人,衣襟总是散乱不堪的。


    檀清远搂人在怀里,纵容地领受着毫无章法的亲密,却没生出多少艳思,反而想起多年前那个除夕傍晚,披着一身雪白、站在天地之间的小少年。


    三殿下向来比梦里的那个人要温和许多。


    顾渊信守了临走时的约定,从收到坠子那一天起,没将它摘下来过,一直挂在胸口,虽然总也暖不热,却觉得它是温的,真的殿下不会变作骇人的枯槁,她觉得身上的难受劲又散去了一些。


    却听清脆的一声金石之响,心口传来一阵被硬物膈了的痛感,是那玉撞上了和它同源的另一块。


    顾渊猛地清醒过来,两手推上了他的肩膀,要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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