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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上官飞燕

作者:行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说要一起去庙里给陆小凤求平安的是上官飞燕。


    独自跑出去的,也是上官飞燕。


    花满楼不及开口留她,那条燕子就已经飞出院子,去往别的地方了。


    谢鲤道:“她有事瞒着你。”


    上官飞燕走得其实很匆忙,像在心虚什么一样的那种匆忙。


    花满楼却表现得不是很在意。


    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者是一些难言之隐,有时就连夫妻之间也做不到毫无保留,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她说出来呢?”


    谢鲤道:“我以为你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关心她不是很正常?”


    这样的事他虽不懂,却听过,甚至是看过很多。


    花满楼看不见他说话的样子,却能从他的语气里想象出他的神态。


    于是花满楼笑了:“那也要看她需不需要我的关心。”


    “你不问,怎么知道她不要你的关心?”


    谢鲤道:“你这人真奇怪。”


    而花满楼只是面朝着院门的方向,笑而不语。


    片刻,他才开口:“陆小凤只和我说过你的剑很快,很漂亮。”


    谢鲤奇怪看了他一眼。


    但花满楼又不说话了,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晃了一下脑袋。


    ……像在感慨什么。


    谢鲤想:奇怪两个字,他果然还是说得太早了。


    上官飞燕出去时还不到中午,可过了黄昏,她却依旧未回来。


    花满楼脸上也浮现担忧的神色。


    “她还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他道。


    “就不能是心虚,所以走了?”谢鲤就站在他不远处,头也不抬。


    不待花满楼回答,便接着问:“这是什么花?”


    花满楼的院子当然是好的,向阳且开阔。


    但不适合练剑。


    所以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数这里有多少种花,遇到没见过的,就问花满楼。


    花满楼不假思索道:“也是一种兰花,叫春剑,因为叶形如剑得名。”


    谢鲤看了眼那盆兰花。


    叶子确实很刚健,笔直挺拔,但想象成剑,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难了。


    花满楼眼睛虽看不见,却总能第一时间就知道他问的是哪一棵,甚至于哪一棵上的哪一朵。


    光靠听声辨位可做不到这点。


    谢鲤肯定他心里必定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小楼和院子。


    花满楼的心是能看见的。


    所以,他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感到可惜。


    可惜花满楼身手高超,却并不用剑。


    倒也不是看不上其它的兵器,用剑的人,自然会觉得剑才是最好的。


    何况谢鲤剑道早已小有所成。


    正在,便听花满楼忽然叹道:“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他笑容里带着忧虑:“她虽然顽皮,总想些坏点子,却从不会让人真正为她担心。”


    这样的上官飞燕要走,是一定会说的。


    所以花满楼才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实说,谢鲤看不出上官飞燕哪里善良诚实。


    可能他们单纯不熟。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花满楼喜欢她。


    谢鲤更想不通为什么花满楼不问,不在当时就追上去了。


    不过他好像也想不出来花满楼当时就去追上官飞燕的样子……这不太花满楼。


    非要选一个人做这种事的话,他想,或许陆小凤会更合适一些。


    谢鲤淡淡:“上官飞燕有武功。”


    也许花满楼和陆小凤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很麻烦。


    两种截然不同的麻烦。


    早知道,当时就想办法甩掉陆小凤了。


    他去旁边拿了剑,问:“庙在哪?”


    花满楼站起来,轻轻笑了。


    *


    城里其实只有一座庙。


    所以,就算这座庙本身不灵,它也一定是灵的。


    谢鲤和花满楼来时,值日的沙弥俱已经歇息了。


    殿上烛影幢幢,火光人影一般攒动,四方天王半明半昏,红黄蓝绿的脸皆狞在影子里,一派忿怒之相。


    大殿正中的那方蒲团上,正伏着一个身披袈裟的枯瘦僧人。


    他低声念着经,更显出这殿上有一股别样的幽森。


    花满楼就在殿外,静静听他念《华严经》中的《普贤行愿品》,没有打扰。


    谢鲤是进屋听的。


    念过忏悔业障愿,一切我今皆忏悔后,那僧人才三拜起身,双掌合十,颂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过身来。


    这是个长眉的和尚。


    他唤他们施主,自言是庙中主持,问他们来意。


    这个点,惯例是不接待香客的。


    谢鲤道:“我们找人。”


    花满楼向他行了一礼,这才娓娓道明缘由:“敢问主持,白天的时候,是否有一个轻灵、像鸟一样活泼的姑娘来过?她出门上香,却一直未归,我们担心她是不是遇上了麻烦。”


    谢鲤道:“她穿青黄的裙子。”


    他不需要多补充什么,告诉这位主持上官飞燕的样貌,因为花满楼的形容已足够上官飞燕。


    兴许是因为鸟一样的姑娘本就不多,兴许是今日的香客里没有其他人穿这样颜色的裙子,住持立即便想了起来。


    “确实有这么一位施主来过。”


    这僧人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道:“两位施主便是来寻她的人吧。”


    上官飞燕是下午来上的香,不仅如此,她还在庙里点了一盏灯供着。


    香自然是给陆小凤上的。


    灯,却是为花满楼而点!


    “那位施主还留了一封信托我保管,说若是有人来寻她,便将信拿给他们看。”


    他从怀里取了信,看着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给了花满楼,“她还说,所有的东西都在信里了。”


    说罢,又颂了一声阿弥陀佛。


    花满楼道过谢,又对他施了一礼,这才拆开上官飞燕留的信,摸着纸面上细微的凹凸,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读。


    谢鲤余光瞥见信上的字迹。


    看得出,主人心绪不定,字迹有些潦草,甚至凌乱。


    可这些字笔画又极为用力,用力到每一笔都像经过斟酌。


    不排除上官飞燕心思细腻、敏感,考虑到了花满楼是一个瞎子,只能用手,用心去看这封信。


    但——人在惊慌之时,真的能做到如此周全,想得这样仔细吗?


    谢鲤不知道。


    最起码他心乱的时候,他的剑,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思考间,花满楼已读完了信。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发出一声状似无奈,带着苦笑的叹息,将信纸递了过来。


    谢鲤接过,粗略扫了一眼:“所以青衣楼追杀陆小凤,只是单纯因为他们那个家族遇到困难,恰好听说过陆小凤的名字,想找陆小凤帮忙处理掉那些背叛者。”


    青衣楼,和他们家族的背叛者有关。


    根据上官飞燕自述,她离家闯荡已有月余,不常回去。


    所以,她不日前才收到家里的信,知晓了这件事。


    她本来以为惹上麻烦的只有陆小凤一个人,不曾想竟误打误撞牵扯到了其实和陆小凤是朋友的谢鲤。


    甚至将来还可能把花满楼也连累进来。


    于是她走了。


    而且,她家里也确实需要她。


    谢鲤又道:“她不太像世族。”


    花满楼叹息:“这也许就是他们家族想找陆小凤帮忙的原因。”


    他担忧道:“真如她信中所说,他们家族的背叛者几乎到了能在江湖上一手遮天的地步,这件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这担忧既是对陆小凤,也是对上官飞燕。


    递过信后,主持就诵着佛号离开去一旁的厢房了,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外面没有虫鸣,也没有风,四周寂到能听烛花一朵一朵落下的声音。


    谢鲤数着烛花,听到花满楼忽地叹息了一声:“也许只有到没有人的地方,才能彻底逃过江湖上的那些纷扰。”


    谢鲤澹道:“你也可以不和陆小凤做朋友。”


    话犹未落,他自己便笑了一下。


    因为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何况花满楼不仅和陆小凤是好朋友,还喜欢了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一样也是江湖人。


    借着烛火,花满楼静静燃了一炷香,拜过了佛。


    谢鲤不信佛,所以不拜。


    他又看了一遍那封信,待花满楼拜完,将信纸还了回去。


    他问花满楼:“你不去找她?”


    花满楼竟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花满楼说。


    接着,马上又道:“但我确实想帮她。”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上官飞燕。


    就算留下这封信的不是上官飞燕,而萍水相逢,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也会想办法帮的。


    与其说是因为他喜欢上官飞燕才想帮她,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喜欢上官飞燕,才会犹豫。


    谢鲤道:“不懂你们。”


    他仔细看过信,感觉上官飞燕也是喜欢花满楼的。


    虽然那信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怪。


    他提醒花满楼道:“她不会走太远。”


    上官飞燕的身手一般。


    花满楼却没有回答他。


    片刻,他才道:“多谢你特地陪我出来。”


    这是要去找上官飞燕,还是不找?谢鲤听不出来。


    他陪花满楼站了一会,跟着他离开了。


    庙中彻底恢复冷清。


    庙外,已然夜深。


    无星,有月。


    一轮被浓雾掩着的圆月。


    这正是最一天中适合发生些什么,也是最适合的杀人的时候。


    街上却很和平。


    和平到有些诡异。


    下午那会,用新一批青衣楼的杀手刚刚赶来,不及找他还能勉强说通。


    可现在已是晚上。


    青衣楼一反既往,没有任何动静,教他如何不奇怪?


    直到后面缀上来一道隐约的脚步声,谢鲤才有生出一种不出所料,果然如此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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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有人。”


    花满楼点头应道:“嗯,有人。”


    说罢,他停了下来。


    脚步声近了些,而后,像觉察到不对似的,猛地又停住了。


    但这已足以让花满楼分辨。


    他转过身去,脸微微侧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发出一声叹息:“飞燕,既然你没走,就出来一见吧。”


    谢鲤一顿,听他温和道:“你习惯先迈右脚,左脚也总是不自觉踮起来一点。”


    话犹未落,身后树影一阵窸窣。


    一名穿黄绿裙子姑娘缓缓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勉强笑着。


    她脸上带着未加掩饰的惊惶,还有一丝被看破的困窘。


    竟真是上官飞燕。


    这样记忆的洞察,便是谢鲤也不由惊叹。


    “我只是……想回来看一下。”


    上官飞燕显然也知道是她不对,“我怕你生气,讨厌我了。”


    “你看过信了?”


    花满楼温声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遇到什么意外。”


    他问上官飞燕:“飞燕,你们家的上官,可是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的那个上官?”


    上官飞燕吃了一惊,随即猛地摇头否认,颤声道:“……当然不是!”


    随即,便带着些慌乱地解释:“这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不想……”


    花满楼严肃叫了她的名字,截断了她的话。


    “飞燕,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帮的。”


    他道:“何况这还关系到我的好朋友陆小凤,关系到你。”


    上官飞燕忽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突然,她懊悔道:“我宁愿你生我的气。”


    “我信里说的家族,其实是一个王朝,一个很古老的王朝,在你们的朝代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


    上官飞燕口中的王朝,叫做金鹏王朝。


    这个王朝建立在很遥远的地方,世代安乐、富足,年年风调雨顺,山中藏着有数不尽的金沙和珍宝。


    这也招致了邻国的垂涎。


    五十年前,邻国联合哥萨克的铁骑,入侵了他们的家园。


    金鹏王朝的先王一向注重文治,无力抵抗那些强悍野蛮的骑兵。


    他决定死守,与国□□存亡的同时,也送走了当时的小王子,并将国库的财富,分成四份,交给了他的四位心腹重臣,叫他们将小王子带来了中土,以谋日后的复兴。


    其中三位心腹重臣却出卖了故国旧主,做了乱臣贼子,私吞了复国用的那笔财富。


    但好在四位心腹重臣里,还有她的祖父,小王子的舅舅,上官谨。


    他们一家人能无忧无虑活到现在,全靠她祖父带来的那份财富。


    至于那三个背叛的心腹是谁,上官飞燕没有说。


    她只说,他们早已改名换姓,成了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


    谢鲤看到了她脸上浮现的倔强。


    他听上官飞燕对着花满楼道:“以后……我肯定还会回来找你的,但是……”


    这是依旧是不想让花满楼插手的意思。


    可是她已经说完了所有的事,以花满楼的性格,不做些什么,又怎么能安心?


    所以谢鲤开口了。


    他没有去看花满楼此刻的神色,径直打断上官飞燕,冷声道:“两件事。”


    “第一,事情既然发生在五十年前,为何现在才想到报复?”


    “第二,既然你们家族已经败落了,又要用什么来夺回财产,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上官飞燕黯然道:“因为祖父前不久去世了,我的叔叔,现在的大金鹏王也已经老了,在他老死之前,他想要解决上一代的恩怨。”


    她声音轻了一些,像在难过:“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更好的生活。”


    “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们,可他们实在伪装得太好了,如果不是前些日子,青衣楼的楼主出卖了他左右最得力的亲信,让他找上我们,我们也不会知道他原来就是叛徒之一!”


    “就算陆小凤不愿意帮忙,他,还有表姐认识的其他两个高手,也会帮助我们的。”


    谢鲤问道:“谁。”


    这个人是谁,谢鲤其实不关心。


    他只是想知道上官飞燕是不是在说谎。


    “江湖人都喊他玉面郎君。”


    花满楼叹息:“原来是他……他确实消失了很久,久到大家早以为,他已经死了。”


    说罢,他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歉意。


    于是谢鲤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或者说,他的决定一直没有变过。


    哪怕他还什么都没说。


    谢鲤第二次想:他当时就应该甩开陆小凤。


    “我和你一起去等陆小凤。”他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愿意帮助上官飞燕复仇,陆小凤就算再不想惹麻烦,肯定也会答应上官家族的请求的。不远千里就为了送一棵松树,讨朋友开心的人,怎么会让朋友独自卷入纷争?


    至于他自己——


    谢鲤倒是全然不想管。


    可谁让他那天没有甩开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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