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季明川对容启昭那点心思浑然不觉，即便知道了，也半分不会往心里去。
眼下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唯有他订好的那顿晚餐。
“哥，早上你就是不想我吃你的早餐才赶我走吧？我到达训练场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季明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想起昨晚和早上没吃到的定制料理，腮帮子还憋着点委屈，警惕性却提得老高，“哥，这次你可别想赶我走，我不想喝营养液了，我要和你一起吃晚餐。”
晚上没有课，想找个顺理成章的借口把人支开，倒真有点难。
季明川略有些无奈:“我只订了一人份。”
“那我们一人一半。”
为了能吃上哥哥订的晚餐，季明屿豁出去了，拿出勇气径自做了决定，“没吃饱我们再喝营养液。”
“很贵。”
季明川叹气，“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多订一份，但你要给钱。”
“有多贵？”
季明屿不甚在意，季家虽然说不上多显贵，但他从小到大也没缺过钱。
“一个月三千万。”
季明川语气平静，“一天只算早晚两餐。”
饶是自认为富家少爷的季明屿也被吓了一跳，好半天只能发出一句感叹:“……抢钱呀！！！”
“不是，哥，你知道三千万能买多少箱营养液吗？你知道一台S级机甲的基础设计费都只要三千万么？你知道作战系训练用的模拟舱一台都只要一千万吗？”
季明屿连珠炮的问过去，手痒的只想抓着季明川的手晃出对方脑袋里的水，可惜他既不敢也抓不着，只能痛心疾首的质问，“哥，你醒醒，有这个钱干什么不好？你就拿来订餐？还只有一个月？”
季明川只关心一个问题:“那你还吃吗？”
他实在是不太喜欢营养液的味道。
“吃。”
季明屿恶狠狠的点头，吃，必须吃。
这么贵的饭，怎么能不吃？
两人各怀心思往军校大门走，离着还有十来步远时，却齐齐顿住了脚——一向敞开的军校大门，此刻竟严丝合缝地关着，厚重的合金门板泛着冷硬的光，连条缝隙都没留。
季明川仰头看过去，再看过去，眼前所见除了高耸的大门就是碧蓝的天空，根本看不到校外。
季明川有些无奈，精神力毕竟比不得眼睛，能感应的只有活物。
就算他精神力运用的再炉火纯青，也没办法在看不到的情况下精准的把晚餐拿回来。
只是一顿饭，学校这样做也太没必要了吧。
季明屿显然知道精神力的特点，见此很快劝季明川放弃:“哥，我们回去吧。”
季明川不想放弃。
他不爱喝营养液，而且，今天取不到餐就损失了五十万，或者说，是损失了他已经付出去的一千万订金。
一千万，能买多少杯星尘家的饮料，能吃多少顿阿斯帕的料理，怎么能放弃？
季明川垂眸思忖片刻，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微微动了动。
下一瞬，一缕淡青色的精神力无声地溢了出来，像极了一根纤细的丝线，轻轻落在军校大门的门板上，没有再往上延伸，而是稳稳贴住了冰冷的门壁。
紧接着，贴着门的精神力横向铺开，眨眼间凝出一块又窄又长的青色屏障，笔直地从门壁延伸到他脚边，像搭了块小巧的悬空台阶。
他抬脚，鞋尖轻轻踩上屏障。
没有预想中的晃动，更没碎裂的迹象，脚下的屏障硬挺得很，连一丝弧度都没压出来。
季明川眉梢微挑，他虽然常使用精神力，让自己的生活更享受些，可他并不滥用精神力，而是追求绝对的精准。
就如此刻，先前为求稳，屏障凝得扎实，他便抽走几分精神力，眼看着屏障透出不稳的虚浮，又立刻补进一缕精神力。
就在这收放试探间，他精准摸透了维持屏障稳固的临界点，随即指尖轻弹，又一块一模一样的青色屏障从新的高度凝出，稳稳落在他下一步该踩的位置。
起初他还走得慢，在越来越短的每一块屏障中微调精神力的输出，到后来熟了分寸，脚步渐渐快起来。青色的屏障在他脚下接连凝出又被踩过，到最后几乎是借着屏障的支撑往上跃。
青色的屏障在他脚下闪过，淡青色的微光顺着门板向上流淌，像极了有人在冷硬的门板上，一步步铺出了一条悬空的青色光梯。
直到到达能透过大门顶端看向校外的高度时，他停了停，指尖的“青丝”陡然加快速度，像一道灵活的影子，瞬间精准地勾住了百米之遥的打包袋。
勾住的瞬间，他没多耽搁，踩着先前搭好的屏障一步步往下走。
而他身后的屏障，像是完成了使命般，随着他的脚步移动，正步步碎裂开来，淡青色的微光散在空气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的季明屿早看直了眼，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在打转：精神力原来还能这么用？
季明川提着打包袋往回走，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些，冲季明屿扬了扬下巴：“明屿，回去了。”
季明屿这才回过神，赶紧凑上去，眼神在他哥脸上来回扫：“哥，你感觉怎么样？精神还好吧？就一顿饭，没必要这么拼吧？”
精神力实体化就极耗精神，更别说凝成屏障了。
季明川轻松的很:“没什么。”
他习惯了随时使用精神力，这点消耗算不了什么。
季明屿哪肯信，急得抓了抓头发：“可你刚刚用的是精神力实体化屏障啊！这东西……”
“哦。”
季明川不太在意，“这东西不是人人都会吗？”
他瞅着季明屿陡然僵住的脸，眼里的光都凝住了，才后知后觉地顿了顿，试探着开口，“你不会啊？”
“现在不会也没关系。”
见季明屿脸都快憋红了，他想了想，挺认真地安慰，“多练两次就会了。明早你跟我一起来拿早餐，我教你。”
这话一出，季明屿的脸色非但没缓和，反倒更差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忍了两秒终于绷不住，声音都拔高了些：“什么叫人人都会啊？？？精神力实体化屏障是指挥系才学的高阶技能好吗？我是作战系！作战系！作战系！”
“还多练两次就好？”
他简直要气笑了，手往自己胸口指了指，“我连精神力实体化都不行，更别说凝成屏障了！哥，能不能拜托你偶尔低下头来看看我？我学东西没你这么快好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精神力用得跟玩积木似的？”
发泄完这通，他像是怕被季明川再说出什么受打击的话，转身就往外跑，脚步都带着点气鼓鼓的踉跄。
季明川站在原地，愣了愣，一时没太明白他发什么火。
不过低头瞅了瞅手里的打包袋，他嘴角悄悄弯了弯——既然明屿自己跑了，自然不用分他一半，这份晚餐就能独享了。
这么想着，他提着袋子往回走，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可惜这点好心情只持续到宿舍楼的电梯前。
季明屿根本没跑远，正堵在电梯旁的金属立柱旁等着，双臂抱在胸前，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上那股气冲冲的劲儿还没散，连声音都比刚才硬了三分：“哥，你惹我生气了，必须请我吃晚饭。”
“哦。”
季明川应得淡，脚步没停地往他那边走，眼尾扫过电梯口时却微微蹙了眉——等电梯的人挤了好多，电梯门“叮”地弹开时，众人呼啦啦的往里走，纵然围着季明屿的人下意识往旁挪了挪，给他空出半个人的位置，季明川还是往后退了两步，指尖微微蜷起：“明屿，在你宿舍等我。”
话音落时，他已转身往宿舍走廊走。
明屿先前说，他住805是吗？
脚步停在105门口的刹那，他往前两步踏过走廊边缘，指尖骤然漾开一缕青色的精神力，快得几乎成了道残影，直直向上攀援。
待他微微侧过身，那缕青丝已稳稳黏住8楼走廊的栏杆。
他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顺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往上掠，衣摆划过半空时带起轻响，转瞬就稳稳站在了8楼的栏杆上。
走廊上还站着几个学生，显然是出来看热闹的。
季明川浑不在意，从栏杆上轻巧跃下时，恰好看见从电梯厅拐过来的季明屿。
季明屿快步跑过来，眼睛都瞪圆了:“哥，你怎么上来的？”
后半句“怎么比我还快”含在舌尖，被他使劲咽了回去。
“就这样上来的。”
季明川抬了抬手，指尖那缕青色的精神力还在轻轻跳跃。
季明屿实在是无奈:“哥，就算你精神力很强，也别浪费精神力好吧？”
“没浪费。”
季明川摇头，指尖捏了捏手里的打包袋，语气认真了些，“人工餐越早吃越好，刚在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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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就浪费了几分钟，味道都没那么好了。”
“我到要看看有多么好吃。”
季明屿嘴上嘟囔着，手却快得很，刷了终端打开宿舍门，侧身让他进去，“快进来，我刚好饿了。”
季明屿的宿舍不算小，就是瞧着乱糟糟的。
沙发上摊着换下来的作训服，茶几上更热闹，三两支没喝完的营养液瓶子歪歪扭扭地立着，旁边散着几个银光闪闪的机甲小零件，还有几张写满公式的便利贴，被笔压得东倒西歪。
季明屿眼疾手快，不等季明川开口，伸手就把沙发上的作战服捞起来，又将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划进旁边的收纳盒里，塞进卧室门后，才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在沙发沿坐下。
季明川把打包袋内的食物打开放在茶几上，两人安静的分食完晚餐，季明屿终于没忍住赞叹:“哥，这也太好吃了吧。”
季明川只问:“你要订一份吗？”
季明屿脸上的兴奋僵了僵，考虑了很久，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一个月三千万呀，”他实在是不舍得，拖长了调子叹气，“有这钱我不如好好升级改造我的机甲。”
“哥，你订完这个月也别订了吧？你现在不是还没有机甲么？”他说着坐直了些，语重心长的劝，“你得留着钱造一架自己的专属机甲呀。”
季明川只道:“我先回去了。”
蹭了对方的晚餐，季明屿没好意思再撒娇耍赖去对方宿舍住，便送哥哥出门。
却不曾想，宿舍门刚一打开，原本倚在墙上的霍清野就站直了身体，看向季明川，声音温和:“季明川，我们能聊两句吗？”
“霍学长。”
季明屿有些惊讶，“你找我哥有事吗？”
同为作战系，又住在隔壁，他与霍清野都算不上相熟，何况是刚来学校的哥哥？
“有。”
霍清野应了一声，随即看向季明川，眉眼弯了弯，唇角带了点浅淡的笑意，“可以吗？”
季明川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对方链坠上的那小巧的手术刀，于是点头跟着对方进了806宿舍。
可宿舍门关上后，霍清野礼貌的倒了饮料过来，见季明川不接就放了下来，然后就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反倒是季明川没什么耐心，先挑开了话题:“你想要柳医生的手术刀？”
霍清野的耳尖倏地红了，低低应了声:“……是。”
季明川扬眉:“我只送柳医生的崇拜者。”
霍清野又不说话了，只是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手心悄悄攥紧。
季明川也不在意:“你想要，拿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
霍清野几乎是立刻抬了头，眼神亮得很，“我都可以。”
“替我取餐，做得到吗？”
季明川没什么需要的，唯有取餐必须要出门，勉强算是个麻烦事。
霍清野脸上的光暗了暗，握着拳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还是实诚地摇了头:“……做不到。”
他虽然能凝出精神力实体化屏障，可莫说是像校门口季明川所表现出的信手拈来，就连对方刚刚借用精神力瞬间跃上8楼的行云流水，他也做不到。
季明川“哦”了一声，指尖随意绕着头发——长发洗头更是个麻烦，偏偏军校还不许随意外出，没办法享受人工发廊的服务。
他忽然抬眼，看向霍清野：“洗头，会吗？”
霍清野怀疑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迟疑地应了声：“……啊？”
“洗头也不会？”
季明川微微蹙了眉，语气带了点失望，“那我再想想。”
“洗头我当然会。”
霍清野神情古怪的反驳，“问题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会就好。”
季明川眼神一亮，随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马尾，“长发洗头很麻烦啊，我不想洗。”
“你既然想要柳医生的手术刀，就替我洗一个月的头吧。”他飞快做了决定，“做得到的话，月末的休息时间，我回家把手术刀拿给你。”
话一说完，他也不等霍清野回应，起身就拉开门往外走，连那点要喝营养液的郁郁都消失了，脚步轻快得往电梯厅走。
霍清野几乎没反应过来:“……啊？”
季明川到底说了些什么鬼话？
等终于反应过来的霍清野追出去时，对方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