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咬住了宋瓒的狼很快被他了结了,故而那伤口鲜血淋漓看着吓人,却并不伤筋动骨。
背光的容显资叫人摸不着她在想什么,她看着宋瓒伤口,顿了片刻,才拿起药瓶轻轻给伤口撒上药粉。
“我其实不想来看你。”
容显资并不抬头,只清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宋瓒一把掰过容显资的脸,大拇指狠狠在洁白的脸庞上摩挲了两下:“没心肝的。”
这话宋瓒说得无波无澜,容显资被他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却见眼眸里并无怒气,反而更多的是……
疑惑。
对,疑惑。
容显资能够感觉那份疑惑不是对着自己的,可一下又拿不准他到底在疑惑什么,只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先帮你上药,随后我守着你,若是今晚没什么发烧的情况,可能大概没什么事。”
说完容显资也刚好上完药,她起身看着宋瓒那被鲜血混合的药粉伪造的血痂,凝眉不动,面露难色。
发炎什么的还能退烧,要是有狂犬或者其他感染怎么办?这样他死了是不是她的业障?但这是他自己非要去打狼?但他好像是看自己背后有狼才会走神?但他不看自己自己也不会装作躲不过,不是他随手打杀的恶习她也不必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她明明就已经快躲过了狼灾了啊。
脑海里思绪百转千回,容显资想不明白。
于理告诉她这是宋瓒咎由自取,可她又求告无门,她想让佛祖菩萨好好看看,求他们别将此祸同她相干系,实在不行请马圣恩师来辩一辩,她不喜欢承自己不需要的情。
于情便更是没有了。
“你受伤与我无关。”
容显资保持着那个看他伤势的姿势不动,冷冰冰道,随后不待宋瓒回答,便转身离去。
“你去哪?”宋瓒哑着声音。
可容显资脚步未停,直直走出帐篷。
她要去拿个披风顺便拿出最后那点布洛芬和阿司匹林,今夜她蹲守在宋瓒床前,若是宋瓒发烧便照顾一二,若是他得了狂犬那她第一个死。
她不想再去想到底此事算不算得到她头上,她现在担头挑子一头热只想将所有俗世凡尘全扔出去,她想揪着宋瓒领子告诉他,此时她并不欠他,她来了就是情分还分什么早晚?
带着一股鬼火容显资将自己的包袱翻得哗哗作响,她闷头走着却感觉眼前突然阴暗了不少,抬头一看,宋瓒竟然跟着她。
他刚上药的伤口又裂开,所幸算不得严重,鲜血顺着手指,点点滴在紫土里,供给了不知道哪里的野草。
因为刚才容显资低头走路,两人的距离微微有些近,容显资要仰头才能和他平视,她不想后退:“你离我远一点。”
宋瓒岿然不动,容显资想要推他,一伸手却感受到了他呼吸的灼热。
容显资顾不得其他,立马附手上宋瓒额头。
“烧了?”
容显资看着他便烦躁,别开脸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布洛芬。
“吃了。”
这是几乎命令的口吻。
宋瓒薄唇轻抿。
容显资没惯着他,直接塞进了他嘴巴里,也没管他会不会噎着,便越过他走向他帐中。
身后宋瓒立马吐出了那颗药,借着月光看了两眼,瞧不出什么便收了起来。
容显资拖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保证宋瓒能够跟上,随后走到帐口,撩帘子示意他进去。
第二次进帐篷,容显资轻车熟路坐躺在床边,盖上刚刚回去拿的斗篷:“大人快些躺下休息,明日还得入剑门关。”
宋瓒缓缓躺在简易床榻上,却未闭眼:“你方才说……”
他想问为什么说他受伤与她无关,却说不出口,顿了一下。
可他作何要在意她说了什么?
“本官是为了救你受伤的,更何况……”宋瓒语气柔和了些许“容氏,此番回去本官打算纳……”
容显资察觉他要说什么,干脆地打断了:“大人,您来之前我便抱着阿婉快退出狼群的范围了,换句话说,若您不来,我亦然无虞。”
“另外,我有名字,容显资,显资天壤,以曜阙声。”
显资天壤,以曜阙声。
宋瓒记得她说过这句和名字相关的对句,心下重复那一遍同容显资的声音重叠。
“这名字太大了,令尊是将家中兄弟的名字划给你了么?”
其卓越的资质彰显于天地之间,以此光辉照耀其声名于宫阙之上。
“我并无兄弟姐妹。”容显资将披风拢了拢,兔毛蹭着她脸颊。
宋瓒微微讶然:“你是家中嫡女么?”
他记得她说她流亡前家中也是卖茶贩酒的,应当养得起外室。
“我父母感情很好,没有其他人插足。”
此话一出,宋瓒偏头看向容显资,却见她面无表情,好似此事甚是平常。
寻常人家一夫一妻倒是寻常,可若是只育有一女,便是少之又少了。
莫名的,宋瓒觉得心里有一处慌张,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本官父亲为首辅大人,百官皆尊称阁老,本官掌北镇抚司,官居正四品,并无主母。”
宋瓒说完看向容显资,却见她仍然面无表情,又莫名懊悔,自己缘何向她说这些,她不是已经让那婢子打听了吗。
其实宋瓒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朗了,容显资甚至能感觉到,他是因知晓她家中情况后才多言他府上多么显赫的。
没忍住的,容显资开口:“大人,我并不想做您的妾室。”
说话的时候,容显资并未看向宋瓒。
山间小屋里旁人住过的痕迹此刻又在宋瓒的脑海中浮现,却被他刻意压了下去,只拧眉道:“容氏,你应该知道我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此时容显资才慢慢转过头,同宋瓒对视。
“大人,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做您的妾室。”
“以及,我叫容显资,不是容氏。”
第二遍重复,让宋瓒明确了容显资的意思,他微皱的眉头松开了:“本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救了本官是你的造化,不要辜负自己。”
他捏了捏容显资的头尾:“你以为你有选择吗?”
有那么一瞬间,容显资想直接一走了之。
可凭她的能力根本没法一个人走到永宁城,并且宋瓒明显同季玹舟有渊源。
她又想打开天窗说亮话,请他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捎她去永宁府就行。
但下一刻容显资理智就回笼了,宋瓒不是这种“知恩图报”的人。
而且他已经看上她了,在明知她与男子同居时便直接安排她同行了,事后过问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总归,他没把她当个人。
只当作了一个玩意。
宋瓒自己也是认为自己这么想的。
倏忽间,容显资想到了季玹舟,最开始季玹舟说他不记得自己身世时,容显资十分满意,后来季玹舟应该又想起些什么,但见她十分抵触知道他身世,便也没有开口,就暗戳戳说些话,叫她知道自己没有妻妾,再后面他应该是联系上了什么人,总会偷偷往自己的荷包里塞点银钱,虽然他在管账,但容显资也察觉到了那个荷包的钱远多于自己从现世带来的……
她沉溺在了同季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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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相处的日子,自欺欺人,才会在他失踪的现在毫无准备。
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容显资一把扯过自己在宋瓒手里的头发,将情绪隐藏在眼底:“夜深了说话容易不过脑子,大人还烧着吗?”
说罢就要上手摸宋瓒额头温度,宋瓒微微偏头要躲,容显资却使了点身手,没叫他躲开。
还烧着。
那就是没吃布洛芬,不然这会儿应该退烧了。
容显资了然,宋瓒防着她。
刚才在外面,容显资伸手摸他额头,宋瓒不知为何自己居然让她摸着了,眼下第二次,宋瓒知道容显资是故意的。
不等宋瓒发怒,容显资就松了手,拿了一根带子拴在自己和宋瓒的手腕处:“大人有什么事就拉我。”
看着这根拴着自己的带子,宋瓒斥咄的声音转为一声闷笑:“你就在我旁边,我推推你不就行了。”
容显资侧着头看他,笼着她的披风上的兔毛遮住了她半张脸:“我是怕大人抗不过这狼口,想着您死之前肯定拉我垫背,怕我自己跑了,给您添麻烦。”
拴着我自己,我怕我自己跑了。
说罢容显资径直闭眼,歪头朝另外一边:“睡吧大人,我累了。”
怕她自己跑了那几句话说得十分认真,宋瓒没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的带子,笑了笑,没解开。
夜黑风高,帐外山风吹得树叶奏响,树影也搅乱了月影,帐内两位一躺一坐,各怀心事睡去。
第二日宋瓒烧便退了,容显资出帐时阿婉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
“你昨天被吓着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阿婉只摇了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容显资立马咧开一个大笑:“我没事。”
说罢拍了拍阿婉:“你放心,你的身契到了成都府我一定能拿到。”
语气里满是笃定。
宋瓒不放自己肯定有对自己感兴趣的缘故,但是昨晚自己“不识抬举”时宋瓒的第一情绪不是恼怒。
是什么能操控他的情绪?
那便是镇抚使这个位子了。
容显资溜了一遍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也就昨晚阿婉说的成都府那位找女儿的容姓商户了,再结合这个消息是宋瓒让姜百户透露给阿婉的。
她不难猜出宋瓒是想让自己顶上这个“女儿”了。
蜀地土司叛乱三年之久,朝廷派来的提管太监也没什么动作,代表现下朝廷对此地盐商已失去实际管控能力,现在一个盐商大户明晃晃地送上门,没什么不要的道理。
但她疑惑的是,她以为宋瓒堂堂一个镇抚使,来此地至少是收集土司各部兵力粮草等消息,为什么会留这么大的心在小小盐户——至少盐户并不会对权力产生摧枯拉朽的影响。
越是厉害的人,他做小事情的原因越是简单。
盐户,那就是钱。
宋瓒此番奉旨下川,想捞钱只管打杀劫舍又或后面买官鬻爵,他却想自己顶一个盐商头衔。
这就是要走明路。
走明路那目标就是“可持续发展”,但此地远离京城,锦衣卫拿什么同地方知府宣抚使比保护伞的强硬,不合常理。
容显资目光缓缓上移,投向东北方的云阳,又越过了千山凌云,直达万里之外的红墙金瓦。
紫禁城。
思绪回笼。
但自己救的人和自己找的人刚好是表兄弟,这么凑巧的事情来了一次,第二次和他们相关的就不能这么凑巧了。
容姓盐商。
季玹舟,是你吗?
为什么不来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