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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试锋

作者:枔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光初透,檐溜如断线的珠珠串串,浇融了昨日阶前残雪。


    荣安堂内,檀香依旧沉静,却比往日更添肃然之气。


    堂下,三位姑娘已屏息静候多时。


    宋清徵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素面袄裙,发间仅簪一朵浅碧绢花,脂粉未施,脸色因风寒初愈略显苍白,神色却沉静如水。


    宋清芜身着簇新的鹅黄锦缎小袄,滚着银狐风毛边,发髻梳得纹丝不乱,鬓角抿得油光水滑,簪着两支精巧的点翠小钗,低眉垂目,姿态恭谨,唯那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一丝紧绷。


    宋清兰则是一身娇艳夺目的杏子红遍地金通袖袄,珠翠满头,璎珞项圈熠熠生辉,脸上带着惯有的骄色。


    宋老夫人端坐上首,目光缓缓掠过三人发顶。郭嬷嬷垂手侍立其侧,那宫人特有的板正,透着威仪。


    “都坐吧。”老夫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身子既已无碍,便不可荒废了根本。郭嬷嬷教导的宫规礼仪,关乎你等日后前程立身,半分懈怠不得。”


    三人齐声应是。


    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复又放下。那轻微的磕碰声在寂静的堂中格外清晰。


    “只是,女儿家除却诗书礼仪、女红针黹,这掌家理事的本事,更是立身之基,持家之要。”她目光扫向郭嬷嬷,“郭嬷嬷,你说可是?”


    郭嬷嬷微微躬身,嗓音平板无波,却字字千钧:“太夫人所言极是。宫中贵主,宗妇命妇,无不是从理家琐务中历练出来。明察秋毫,知人善任,调度有方,方是女子真正的根基。若只学得些皮毛规矩,不通庶务,终究是浮萍无根,难当大任。”


    她的话,像无形的鞭子,抽在三位姑娘心上。


    宋清兰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宋清芜垂下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宋清徵依旧神色沉静,只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收拢了一下。


    老夫人颔首,目光重新落回三位姑娘身上,带着审视与不容拒绝的意味:“从今日起,除去午后跟随郭嬷嬷习学宫规,晨间,你们三人便来荣安堂正厅,随我学着料理家事。”


    此言一出,堂下三人呼吸皆是一窒。


    “徵姐儿,”老夫人目光首先落在宋清徵身上,“你心思细密。府中这半年来的收支账册登记、各处支取银钱的对牌核验,还有门房每日进出人员的登记造册,便由你暂理。一应记录,每日申时前需呈报于我过目。”


    管账册、对牌、门禁!宋清徵心头微震。账册是府中命脉,对牌关乎银钱流动,门禁更是府邸咽喉。祖母将此交托,是信任,更是千斤重担。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敛衽深深一礼,声音清越沉稳:“孙女谨遵祖母吩咐,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负祖母所托。”


    没有推拒,没有惶恐,只有坦然领命的沉稳。


    老夫人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随即转向宋清芜:“芜姐儿。”


    宋清芜心头一跳,立刻起身,姿态恭谨柔顺:“孙女在。”


    “你口齿伶俐,也略知晓些人情世故。”老夫人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府中各处管事婆子每日回事、内外院一些寻常杂务的接洽处置、以及各房需采买添置之物的初步问询,由你负责。遇有不明或难决之事,即刻回禀,不得擅专。”


    管回话、杂务、采买问询?!宋清芜心底瞬间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冲破那层恭顺的表皮。


    回话!这是接触各房管事、知晓府中动向的绝佳机会!杂务处置更是能安插人手、培植心腹的良机!采买问询……虽只是初步,油水有限,却也是实打实的权柄!


    她强压下几乎要翘起的嘴角,深深垂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激动:“孙女谢祖母信任!定当恪尽职守,为祖母分忧!”


    那份按捺不住的欣喜,几乎要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溢出来。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已在她心中飞快滋生。


    最后,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宋清兰身上。宋清兰正因前两位姐姐分到“实权”而暗自羡慕,此刻见祖母看向自己,立刻挺直了腰背,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带着一丝被委以重任的骄傲,脆生生道:“祖母!”


    “兰姐儿,”老夫人看着她娇艳天真的脸庞,声音放缓了些,却也带着不容置喙,“你年岁尚小,性子也活泼些。库房积年旧物繁多,账册混乱,久未清点。你便带几个可靠的人手,去将库房彻底清理一番,所有物品登记造册,分门别类,务求清晰明了。若有不明贵重之物,记录在案,报予我知。此事繁琐,正可磨磨你的性子。”


    清理库房?登记造册?宋清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库房!那是什么地方?阴暗、潮湿、灰尘堆积如山!里面的东西不是笨重就是陈旧!这哪里是掌家理事?这分明是苦力!是惩罚!


    她想象中的风光,是指挥丫鬟仆妇,是发号施令,是像母亲以前那样,坐在正厅里接受各房管事媳妇的恭敬回话!而不是蹲在满是蛛网的库房里,对着那些破铜烂铁写写画画!


    巨大的落差让她小脸由晴转阴,由喜转悲。明媚的眼眸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委屈和抗拒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昨日派来“协助”她的管事婆子,那婆子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宋清兰的嘴唇扁了扁,想说什么,可对上祖母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所有的不满和娇气都被生生冻在了喉咙里。


    她最终只极不甘愿地小声道:“……孙女……遵命。”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嗯。”老夫人仿佛没看见她的委屈,只淡淡应了一声,“既已分派清楚,便各自去忙吧。午后未时三刻,依旧到东厢习学宫规,不得有误。”


    “是。”三人再次应下,心思各异地退出了荣安堂。


    阳光照在庭院里,却驱不散宋清兰心头的阴霾。她看着前面宋清芜那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的背影,再看看旁边宋清徵沉静无波的侧脸,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恨恨地一跺脚,带着她的丫鬟婆子,朝库房方向去了。


    宋清芜则脚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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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心中盘算已定。管回事?那便从今日起,好好“梳理”一下府里这些管事婆子!哪些可用,哪些需敲打,哪些该换掉……她得尽快理出头绪。还有采买问询……她想起嫡母柳氏被禁足前安插在厨房的几个心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宋清徵步履沉稳,径直回了栖蝉院。芙云和舒月早已得了消息,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地迎上来。


    “姑娘,太夫人真让您管账册和对牌了?”芙云眼睛亮晶晶的。


    宋清徵点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嗯。舒月,你即刻去门房,将过去半年的门禁登记册子都取来。芙云,你去寻管账房新来的陈先生,请他先将这半年的收支总账和支取记录抄录一份送来,就说太夫人吩咐,我先熟悉着。”


    “是!”两个丫鬟立刻领命而去,脚步都带着风。


    栖蝉院的书案很快便被一摞摞厚厚的册子占满。宋清徵净了手,摊开一本墨迹尚新的门禁册子。上面记录着近几日进出的人名、事由、时辰。她看得极慢,指尖一行行划过,偶尔停顿,若有所思。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沉静的眉眼和泛着墨香的册页上,静谧无声,却自有一股专注凝重的力量。


    午后,荣安堂东厢。


    郭嬷嬷的教导比往日更添了几分严苛,几乎到了分毫必究的地步。站姿、眼神、行礼的弧度,无一不被反复矫正。


    宋清芜强压着心头那点雀跃与盘算,努力凝神听训,可眉梢眼角那丝压不住的飞扬,到底没逃过郭嬷嬷锐利的眼风,换来一声冷沉的轻哼。


    宋清芜心下一紧,忙垂首敛目,做出十足恭谨的模样。


    宋清徵倒似全然隔绝了外物。她心无旁骛,一招一式力求精准,神色专注平和,反比从前更显沉静。


    郭嬷嬷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虽未言语,那惯常冰冷的眼神却似淡了一分。


    最是难熬的当属宋清兰。她本就心神涣散,满脑子想着库房积尘的旧物和堆叠的账册,只觉腰背酸沉,手臂发僵。一个简单的肃拜,脚下竟虚浮不稳,踉跄间险些带倒旁边插着梅枝的白瓷瓶。清脆的磕碰声惊得她脸色煞白。


    “五姑娘!”郭嬷嬷的声音淬了冰似的,“心浮气躁,魂不守舍!宫规礼仪,岂容儿戏?重来!今日这‘肃拜’之仪练不到分毫不错,便留下练到掌灯时分!”


    宋清兰眼圈一红,泪珠在眶里直打转,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落下,只得忍着腰背的酸楚,一遍遍重复那枯燥的动作。心里将那劳什子库房和眼前这铁面嬷嬷恨了个透,只觉这午后漫长得没有尽头。


    ……


    而此时,后园最偏僻处,那座荒败得几乎被人遗忘的秋棠院里,气氛沉滞得令人窒息难耐,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看守的严婆子,早被宋申中心腹以“问话”由头支走了。


    屋内光线昏昧。秀圆裹着半旧的青布夹袄,靠坐在床头,她小腹微隆,面色惨白如纸,一双眼里盛满了惊惶与戒备,深处却只剩死水般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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