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阿姐的到来,谢临渊这小院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两人便合计着,今日便收拾东西,带着宋父搬回宋家老宅。
宋棠音倚在竹帘后,院中那株老梅树被晒得卷了边,汗水顺着她瓷白的脖颈滑入衣襟,将轻纱襦裙黏在背上。
“音音,我让小玉带人将院子里收拾好了,咱们今日搬过去可好?”
听着宋凝雪的话,她往冰鉴跟前凑了凑,道了声。
“都听阿姐的!”
说罢, 正欲差绿蕊前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谢临渊,怎料小厮来报,宋父的病情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两人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去。
医师来了一个又一个,可对于宋父的病情那都是纷纷摇头。
“令堂身子亏空的太过厉害,怕是……唉,早些准备起后事吧!”
宋棠音听着这济世堂的吴大夫的话,险些站立不稳。
吴大夫可以算是姑苏数一数二的大夫了…他都发了话…那……
她紧拽着阿姐的手臂,颤声问了句。
“吴大夫,求您再想想办法…”
吴大夫看着眼前这江南双姝摇了摇头。
张了张嘴,他又不知从何处劝解…
宋凝雪将妹妹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灰翳的眸子平静地望向吴大夫:“有劳先生开几副安神的方子。”
声音清冷似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一边轻抚着宋棠音的后背,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 “春华去取百年老参,小玉备热水净帕……”
宋棠音伏在阿姐肩头啜泣,听见她这一连串的吩咐,她慌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说道。
“阿姐,你昨夜本就没休息好,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吧…”
阿姐这一双眼本就不便,昨夜还与她说了一夜的话…
如今宋家只剩下她这一个全乎的人了…
她的挑起这担子来才好,不能让两人操心…
宋棠音说罢便递了个眼色给绿蕊,让她先扶着人去休息…
宋凝雪沉吟片刻,指尖在妹妹腕间轻轻一按:“好。”
与其都在此处守着,不如再去寻其他的法子,看看可能救下父亲,如若不能…那也只能是命!
暮色渐沉,宋棠音跪在父亲榻前,一遍遍更换着额上冷帕。
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窗外蟋蟀声起,她小声哼起儿时父亲教的吴侬小调,手指轻轻梳理着他花白的鬓发。
夜色寂寂,她终于支撑不住,伏在床沿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父亲在说:“城西……明月楼,玩偶……囡囡…去,走!”
宋棠音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见床榻上的父亲不安的挥动着双手,宋棠音赶忙将手递了过去。
“爹爹…”
似这一声呼唤唤醒了宋桓书…
他缓缓睁开了眼 ,而后不舍的看着宋棠音的脸。
“囡囡,是你啊!”
宋桓书说着艰难的抬起手,轻抚女儿湿润的脸颊…
“乖囡囡,为父这身子骨,怕是瞧不见你与云锦那孩子成婚了……”
宋棠音闻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她紧紧握住父亲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爹爹别胡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宋桓书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越过女儿肩头,仿佛在寻找什么:“云锦那孩子…性子温和…与你很是相配!”
他边说着,边在宋棠音掌心写下明月楼三个字!
宋棠音感觉父亲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划动,心头猛地一颤。
她强忍泪水,装作不经意地握住父亲的手,轻轻点头示意明白。
“爹爹,你先歇着,我去将药端来……你喝下便会好…”
她强作镇定地扶父亲躺下。
转身时,却见谢临渊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
他身旁跟这个青衣男子,他生得一副好皮相,眉目如画,偏生左耳戴着枚金蛇耳坠,与他这清俊的相貌配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见宋棠音望来,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小白兔,咱们又见面了?”
闻言,宋棠音神色一怔。
这人的声音,她很熟悉,在…那次中了媚药之时,谢临渊好像带着她去找过这人!
是个医师!
想到这,她屈身一礼,正欲搭话,怎料那温如玉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抬眼看去,只见谢临渊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柔声说了句。
“先瞧病?”
温如玉倒吸一口凉气,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了宋桓书床榻前。
在搭上他脉搏的那一刻,他的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
宋棠音见温如玉神色骤变,心头猛地一紧,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谢临渊察觉到她的不安,宽袖下的手稳稳托住她发颤的腕子:“莫怕,温如玉医术很不错!”
片刻后。
温如玉收回诊脉的手,难得敛了嬉笑:“老爷子这是水牢里落下的病根。”
他指尖轻叩床沿。
“他肺腑积了寒毒,关节叫湿气蛀空了,最关键是……他身上还被试过毒,照理来说的确时日无多!”
宋棠音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谢临渊一把扶住她,声音沉如寒铁:“能治么?”
“治是能治…”
温如玉从药箱取出一套金针,突然转头对宋棠音眨眨眼。
“但小白兔要如何谢我? ”
宋棠音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坚毅之色。
她挣脱谢临渊的搀扶,朝温如玉郑重一拜:“温先生若能救回家父,但凡我宋棠音力所能及之事…”
话音未落,谢临渊突然冷声打断:“她欠的情,我来还,你只需将人救活,我库里的东西随你挑选?”
温如玉闻言,金蛇耳坠猛地一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谢二的私库…这么多年他就见过一次,哪里的宝贝啊……甚多,看的他眼红极了。
今日定要好好敲他一笔。
思及此处,温如玉笑道:“谢二你这话可当真?”
他指尖的针快速落下,不等谢临渊搭话他又道。
“我要那株千年雪参!”
谢临渊眉头都未皱一下:“可。”
“还有南海鲛珠!”
“允。”
温如玉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再加上...你书房暗格里的那本《毒经》?”
谢临渊眸色一沉,却见宋桓书又咳出一口黑血。他闭了闭眼:“...成交。”
听得两人对话,宋棠音怔在原地…
这几样东西,她也有所耳闻,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谢临渊为了救父亲 …将这些宝贝拱手送人了!